一整晚,三人都在朦胧中度过:谁在几时说过什么话,嘴里灌入了什么,洗手间有人占用没有,倒在了地上的是什么声音,梦话?沐阳好不容易从陷入泥潭一般的粘稠之梦中苏醒,他的头有点小痛,但庆幸的是,亨利的醒酒配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宿醉的折磨,第二天还能如此清晰地用正视角看这个世界,就说明靠谱。要是是上下颠倒,就说明今天的活可以翘掉了。挠着一夜没有清洗的头发,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只见蝶不知何时躺在了地上,双手合十与胸口,嘴角还流下了口水,可见她是好久没做过美梦,一夜间将6年的沧桑都给清洗干净。亨利已经打理好了自己,邋遢的胡须也稍稍做了修整,看起来还蛮顺眼的,只不过整体形象依旧显老。在沐阳意料之中,亨利仅凭一人,已经将昨晚遗留的垃圾和残渣全部处理干净,甚至还有余力把店里的木家具用蜡好好打磨了一番。这三人之当中,亨利的主夫技能可以说是当之无愧,把一生的天赋全都塞进了主夫技能里头。“阿阳?醒了吗,我准备好了午饭,你去洗漱好,回来连带早饭一块吃了吧”亨利微微一笑,拿起拖把,开始不知道轮回了第几轮的拖地工作。沐阳乖巧地点了点头,扶着扶手一摇一晃地走上楼梯,没想到脑子灵光了,身体却被酒精侵蚀得难以控制。房间在走廊尽头,尽头有扇可以探出头去的小窗,探出头去,稍微看看外头的风景,但总有一种被当成小鸟饲养的错觉。窗子正对的建筑也有二层,恰好对着一扇窗,窗边坐着一个人,看似40岁上下,是昨天那个早上在蕊屋喝的烂醉的男人。他现在状态还算明朗,嘴上叼着烟,环绕着眼睛的黑眼圈书写了通宵上班人的悲哀他机械地对着显示屏打字,显示屏上展示了什么,从沐阳的位置并不能品鉴得到。多坚持了数秒的小鸟探头,沐阳便失去了兴趣,收回脖子,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蕊屋二层的四间客房,仅为熟人开放,每间都配备卫浴一体的洗手间,特地改装的坐式马桶,床与桌子椅子,加湿器,让生活更加精致的摆设应有尽有。平日里就算没有人入住,亨利每天都会重点照顾厕所,就算没有被使用,水垢的清洁也让他放松不下。那么亨利的房间那会相当豪华?不,他使用的卫生间是与食客共用的,房间也不过一床一桌,狭小的私人空间,反射出亨利这辈子都在为人而生的理念。沐阳拿起亨利准备的洗漱品,脱光衣服,赤身裸体,打开淋浴阀,一边刷牙,一边洗头,还一边唱歌沐浴,很是自由的男人。洗完澡,口腔洗漱干净,用剃须刀处理没几根胡子的下颚,吹风机吹干头发。清洁过后,神清气爽,气定神闲,烈酒的余韵可没权限附着在沐阳身上。擦干身子,从床上捡起那身紧身长袖,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在特乐依尔的这两天,理当已经沾染上了成年男性的汗味呵异味,以及昨夜缠绕的酒味,但这件衣服却反道而行,不仅没有一丝臭味,反而传出薄荷一般的清香。落染制品有两件,一件是贴身的衣服,还有就是足以包裹全身的黑斗篷,两件都是漆黑的黑色。沐阳思考,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衣服都做成黑色,他并不认为清一色的黑,能展现他无与伦比的外貌魅力,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没有衣品,却自以为很帅气的傻愣年轻人。当机立断,掏出落染戒指,戴在手上,白色的指环露出白色的丝线,同时两眼环绕四周。最吸引沐阳的便是墙上的没有放入相片的相框,毕竟用纸做相片可是昂贵行为,就算是多年挣出不少钱的亨利,也没办法腾出资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摆设。“白色的相框反正除外鲜艳色,就只能选这个了,相框老哥,你的颜色借我一用!”他将白色的丝线延伸至相框上,数秒后,白色的丝线也变得更加立体真实,而相框的白色黯淡了不少。原本落染丝线上的白与黑,并不是一种颜色,而是概念,不能直接作为染料使用。“好,终于能摆脱这该死的黑色了。”白色的线汲取颜色,从黑色的指环口拉出黑线,连接在那件黑色大斗篷上。沐阳皱着眉头,精神集中,屏住呼吸,不一会儿,斗篷的黑色开始淡化,渐渐幻化成了白色。“嗯怎么感觉还是好单调啊。”将变成如雪花一般洁白的斗篷展开,一丝纹路或花绣都没有,看了没几眼久,双眼已经厌倦了白色。“算了,先凑合着穿吧。”穿上,裹紧全身,长度刚刚好,只不过,在吸取颜色的时候,就连木头相框的味道也一同再现于斗篷之上,沐阳皱着眉头,对气味的评价十分微妙。沐阳看了眼光溜溜的下半身,再瞅挂在衣架上的棕色长裤,摇了摇头。长裤的色泽明显逊色太多,廉价的材质,粗糙的做工,随处可见的线头,这裤子仿佛就是为了衬托落染精妙而存在的垫脚石。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果然,不该贪便宜啊”头发系上人偶,把东西带上,沐阳这就出门去。经过窗口,还不忘探头,瞅了瞅对面的景象,只见那大叔躺平在显示屏前,脸上盖着布,就像是在太平间里躺了数时辰的活死尸。“人生苦短,且行且行乐。”沐阳流露出同情之心,离开窗户。“早。”一楼吧台边,蝶也已苏醒,冷面无表情,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水杯,慢条斯理地把温水注入胃中。她一头散乱的银色长发,可一点都不符合她冰霜美人的形象。“不洗个澡吗?”沐阳于边上坐下。“不打紧,我几天不洗澡,身上也没有异味的。”“你是哪个星球的人吗?”沐阳调侃道。亨利无奈地叹了口气,咧嘴一笑,解释道:“这丫头昨天高兴,忘带换洗的衣物了,你以为她不想洗哦?那得是想得不得了。”蝶一脸埋怨地瞪了眼亨利,尖锐着声调不满道:“你不也没提前告知我吗?别高高挂起了。”“蕊屋没有寄存换洗的衣物?”沐阳问道。“有啊,多的是呢,但阿蝶不想换啊。”“废话,我可不想再穿那些衣服,丢人。”说完,蝶粗暴地放下水杯,以二郎腿的架势从凳子上弹射而起,巧妙落地,往洗手间走去。望着蝶的背影,亨利将一碗炒饭放在了沐阳面前,香味扑鼻而来,顿时食欲大增。“开吃!”沐阳毫不犹豫地动起了勺子,将金黄的米粒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阿阳你的衣服,昨天我记得你那斗篷不是黑色的吗?怎么今天就成”亨利眼神仔细盯着新鲜出炉的白斗篷看,除了颜色,无论大小还是斗篷的材质、甚至连编织手法都与黑色的那件无差别。“唔你就把他当成是可以简易换色的服饰好了,外头带进来的东西,多少比较特殊,想说明,可得费点时间。”咀嚼着,沐阳给出了简易的回答。“真神奇,不过特乐依尔也有液晶屏这种的东西啦,外面有些不可思议,倒也在情理之中。”亨利虽然表现得不感兴趣,但眼睛依旧时不时往沐阳身上瞄,作为一个精通所有主夫技能的人,自然对编织也很上心。“对了阿亨,你能不能帮我搞几条可以轮换的裤子,长裤。”“当然。”亨利也不问缘由,立刻答应,然后递交给沐阳一个纸袋子。沐阳掂量了下重量,不重不多。“怕你今天忙活,夜不能归,就给你准备了三明治,都装袋子里,材料选了蛋白质与营养价值高的食材,够你一两天的食量了。”沐阳其实并没有跟亨利提他今天的行程,都是亨利自己的猜测,并自信地做足了准备。温心一笑,沐阳将最后一口炒饭吞下,竖起大拇指,给予对亨利厨艺的最高赞赏。“我先走了,如果顺利,今晚便会回来,小蝶的话,我就不等她了,毕竟女人的清晨可是相当忙碌的。”“我替你跟她说。”亨利点了点头,挥手送别沐阳。原本西区是有一座通往城外的大门,在六年前被上头封锁,所以一旦要出城,就得绕很远的路,先回到南区,再从南区出城。但沐阳不会抱怨,也抱不得怨,这是他该走的路。蕊屋隔壁的建筑,牌子上刻着小小的‘冰城八卦报’。如此俗气的名字,他第一眼的印象便是杜撰虚无与传谣假象的新闻,坐落在西区也是情有可原。“记者”沐阳想到了一个女孩的背影。揣着随性的遐想,沐阳起步今日的行程。路过电轨车的主干道,好巧不巧,电轨车又来沐阳附近的站点停了下来。“不让我坐就别来消费我的情绪”沐阳怨恨地叹了口气,脚踏实地地往城南门走去。比起从前,沐阳产生了特乐依尔的氛围好的错觉。因为少了外来者这种异类,更多时候人们表面之间只有虚伪的和蔼,也不会再见到警察为了抓捕一个无辜的外来者,大费周章地满街跑的景象。要是在六年以前,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遭到巡警的质问。沐阳好不容易回到了南门。南门的门卫与前天不是同一人。原本还打算对前天的那个大叔门卫嘘寒问暖,观察玉石对他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副作用,没想到他因此病倒,起不来了,只得换来另一个人把守。毕竟也是他的小偷小摸自作自受,沐阳并没有爆发出慈爱的善心。出示亨利交给他的居民证后,就直接就放行了。出城门,望着远方无尽的风雪高墙,沐阳再一次被特乐依尔的残酷与封闭的环境震撼,自己是多亏了西西莉的帮忙,才能毫发无损地回到自己的故乡,他不断感谢着西西莉赐予他的未来,往金属板所示的地址走去。城周围外来者的集落,都是环绕着城市下寨扎营,只需要沿着城墙移动,抬起头,就能看到城墙上挂满的金属路标,或者刻印在城墙上的字。想去什么的地方,只需要在城墙上找到标示,然后背对着城墙笔直往风雪里头前行,不用多久,就能在风雪中隐约看到目标建筑的残影。:()坏笑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