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婢有点想不明白。”
回房路上,细辛余惊未消,嗓音仍带余颤,“他们怎么能丝毫察觉没有,就这么让严副将把主子带走了?这实在是太儿戏了,这还是谢将军培养出来的人吗?”
贺兰香仰面望向漫天繁星,叹息道:“咱们不能拿自己的想法去看待他们,军营是什么地方,一盘散沙进去,一块铁板出来,上过战场便是生死兄弟,你为我挡过箭,我为你挨过刀,情谊堪比血亲手足。这样的地方,若是互相猜忌,彼此生出疑心,又怎能凝聚力量,攻打外敌。”
她顿下声音,沉默一二道:“他们已经习惯了深信彼此,这正是谢折定下森严军规的重要之处。但凡有一匹害群之马出现,牵一发而动全身,人心便要开始动荡了。”
可,于情,严崖不该因此送命,于理,谢折也不会对他下那个狠手,毕竟走到今日这步的初衷,便是他想保他。
但龃龉就此埋下,以后会因此发生什么,是个未知。
晚星闪烁,俯瞰人间悲欢,夜风袭面,似水薄凉。
贺兰香低头,收了下披衣襟口,语气略有怅然,“风怎么这么冷,秋天这就要到了么。”
*
“严崖那边,大郎打算如何处置?”
军帐中,崔懿停止踱步,僵着脸色询问谢折。
谢折端坐案后,发丝仍旧未束,显得乱而不正,更添气势冷沉阴翳,让人拿不准他此刻都在想什么。
“除兵牌三月,罚俸半年。”谢折道,“今晚的消息,不得让任何人知晓,散播者暗中斩首。”
崔懿松了口气,暗自替严崖庆幸,连忙拱手称是,临告退,又有些不安似的顿了步,抬起头,目光炯炯:“大郎,你先前将贺兰氏抱到马上,所言所为,皆是为了瞒过严崖,并不当真,是吧?”
烛火猛地跳闪一下,气氛静止。
谢折未有言语,神情亦未起波动,双瞳宛若浓墨,黑而冷淡,像是默认,又像无视。
崔懿知他性情,见状松口气,举袖擦汗,“是就好,是就好。”
他正下脸色,煞为慎重地道:“待等事成,大郎便另立门户,重起府邸,那老宅便留给贺兰氏独居,算是给她个养老傍身的依靠,也不枉劳她帮忙一场。”
话说完,崔懿品着谢折的脸色,心下一时没个准头,只好拱手告退:“天色太晚,大郎早些歇息。”
军帐外。
崔懿顿足望天,长叹一口闷气,满目忧虑。
他没好心到那个地步,他刚才是在提醒谢折莫对贺兰香上心。
美到那个份上的女人都是祸水,命不硬压不住,寻常男人得到手也只有枉死的份儿,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提议让谢折亲自入局,换个普通凡夫俗子,不死在牡丹花下便不错了。
从严崖身上,崔懿再一次验证了自己的预测,证明了怀疑非虚。
贺兰香,谁沾谁出事。
他谢折再是豪杰,命再硬,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何必去犯那凶险。
“唉!”
崔懿再度叹气,挠头犯难。
他也算是看着谢折长大的,对谢折的定力他是相信的,但心里总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安,从谢折抛下军务待在泉室三日开始,他就隐隐感觉,那两个人,无论当下还是日后,可能都不止男女之间那点事那么简单。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崔懿拍了下脑袋:“想想想!瞎想无益!不如多行实际之事!”
他抬腿离开,心里暗自盘算满朝文武哪门千金尚未婚配,家族又能对谢折有多少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