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靠到近处,她又发现那崖壁一边的雾气中,露出了一道悬于半空的栈桥,用石板搭制,直直向着海的方向延申。栈桥尽头处,还有一截粗绳制的长梯,已经被风吹浪打得露出了纤维结构,正随着鼓荡的海风剧烈摆动。两艘船并排着靠近那软梯,看样子是要从那里登陆。这属实不太容易,岸边大浪带着船只不断晃动,海风也在携着那绳梯以不同的频率摆动,领头的壮年人——秦在于从颜燕燕嘴里得知了他叫颜峡——立在甲板最前,尝试了数次,都差着一点被那梯子从他手里溜了。就在满船人都在等着颜峡捉梯子时,一道身影突然从秦在于身旁掠过,速度极快地掠到颜峡旁边。也没见他如何伸手去夺,颜峡手里握着的缆绳就到了他手里。接着,他脚尖在甲板上轻轻一点,借力轻松跃上了栈桥,将手里的缆绳随意地打了个结,系在了栈桥旁直立的缆桩上。动作一气呵成。苏御恒转身,俯视着船上一众人。他又伸出一手,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指,那方才还在没命乱摆的绳梯突然整个一抖,万分乖顺地随他指尖方向移动,最终移到了板着一张脸的颜峡面前。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还蛮正经的,秦在于却好像在他身后看到了一根翘起的尾巴,差点没笑出来。颜峡铁着一张脸,顿了顿,还是一抬手接过了绳梯,将其拽到了船舷上的钩子旁挂住,招呼后面的船员们按顺序上岸。既然苏御恒已经秀了一手了,秦在于三人也没再同船员们抢梯子,纷纷轻巧地跃到了栈桥上。上了岸后,秦在于等人又跟着颜峡他们,踩着一条紧贴着崖壁开凿出来的崎岖小道,翻过了一座高俊的小山头。一绕过崖石,就见下方雾气淡了些,不少灯光点缀在崖壁间,星星点点,看着像是用于看守与警戒的哨塔,正各守岗位。可见这岛上人倒也不算太少。在空寂的海上航行了近一天,此时又见到了人间灯火,秦在于心里不由一阵熨帖,淡淡的欣喜感也浮了上来。颜峡等人就在这里沿不同的道路四散开来,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只剩下颜燕燕和她丈夫——也就是最开始跟着颜峡上他们船的那个男青年,两人带着他们去安排住所。潞旸岛面积不大,但也不能算小,大概等同于五个古湳岛,整体呈一个浅浅的漏斗形。岛上高峻的地势,参差的崖石,让这里可供造房居住的平地不多。除了那些用石块搭在崖壁上的哨岗,大部分房屋都聚集在岛屿中部。颜燕燕夫妻带着他们准备往山下行去。还没走几步,秦在于与身边三位好友交换了一下眼神,出声道:“颜姐,这些哨塔平日里可以住人吗?”“这里?”颜燕燕一惊,“可以是可以,但都是轮岗的人轮着住,不太适合长期住着的。你们想住这里?”“对。我们本来就是来这里驱赶海兽的,住这上面更方便进出岛。而且我们也不是长期住嘛,等完成了任务就回去了。”颜燕燕还是有些犹豫,“这……”苏御恒也道:“是啊颜姐,我们几个来就是要帮着你们时刻戒备、奋勇杀敌的,哪有还住在下面寨子里打扰你们的道理?”颜燕燕见他们坚持,也只好同意,替他们找了座两层的哨塔,里面刚好能住下四个人,又嘱咐了他们夜里记得关窗锁门防范大风,每天会安排寨里的人给他们送饭,这才不甚放心地走了。哨塔位于高处一个勉强背风的山坳里,用岩石砌成,笨重但坚固。几人安顿下来后没多久,天就慢慢擦黑了。既然到哨岗里了,自然不能尸餐素位,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一人一班,轮流守夜。可能是心理作用,秦在于一个故洲人,之前在海上时感觉自己只差着一点就要被冻得一命呜呼了,此时到了岛上的住所里倒是有所缓和,感到暖和了不少。后半夜才轮到她守夜。她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绒被,还把她的厚皮裘也拿来一并盖着,冻僵了的四肢总算是缓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个老嬷来敲门,送了些饭食过来。北川条件恶劣,这从满山的哨塔就能看出来。这里的饭食也是以黑麦和烤制的鱼肉为主,不算好吃,但饱腹感强。苏御恒这人睡觉从来不怎么挑地方,这也是秦在于最佩服他的一点。他在一整夜的风声中依旧能睡个好觉,此时精神头非常好地跟嘴里嚼不大烂的鱼肉作斗争。他边啃边道:“都说北川民风彪悍,我看果然不假。我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居然敢直接驳舒伦学院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