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也没啦。”秦老道,“其实中洲陆还在时,在这里也看不见,还是远了些。”他看了看斗钵,里面的烟草已经燃烧殆尽。他也不再添,将烟斗放到一旁,接着道:“但听上一辈的人说,在战前,浮桥可以从中洲陆一路连过来,填补了中间的空隙。浮桥可是个好东西呐!我没见过多少,我那时候都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画一个阵法,续上灵骨,就能将一片海域变为地面,可以在上面筑屋铺路、运土耕种。阵画到哪,城建到哪,一路在海上蔓延,据说一度从中洲陆铺到过南渊陆。飞艇三天三夜才能抵达的地方呐!以前的人们能直接走着过去。“浮城、空城、海桥、飞艇,各类大型工事承载着越发臃肿的人类种族,没完没了的灵骨消耗,终至无法回头。人类自己,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人类渴求发展、珍惜生命,海族又何尝不想寻求生存,到了这种地步,即使与他们兵戎相见过,我又如何对海族有什么怨念呢。”“……”西边天空的太阳不断下坠,已经接近了天际的海平线。海上的日落格外纯净,海天一色间,镶嵌着一轮浑圆的太阳。太阳由日中的热烈转为和煦,暖橘的光打在天边松散的几朵云上,渲染出恢宏的夕阳;另有一半抛掷在西方的海面上,随波浪和缓地浮动。水天之间分明只有蓝与黄两种色彩,但被运用得淋漓尽致,浓淡不一,交错混杂,铺陈出满目的壮阔。放任自己的视野被绚丽的晚霞充斥,秦在于的思绪也随着目光放远。灵骨,鲁格和爷爷都提到了灵骨。在这场海陆浩劫中,灵骨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于灵骨的消耗,秦在于没有太多概念,她只知道海边的灯塔就是靠照明阵法与灵骨运作的,每年都会有专人送来固定配给的灵骨。一盏大灯,每年都需要耗费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灵骨。以此类推,为支撑战前一整座浮于海上的城池正常运转而消耗的灵骨,怕是仅一年就约等于两具完整的海族灵骨骨架。最令人担忧的是,战后人们也延续之前的习惯,灵骨的使用有所收敛,但也只是聊胜于无。连故洲这等偏僻之地都常见灵骨的痕迹,更不用说东、南海域。如此下去,重蹈覆辙是迟早的事,人类终将把历史演变为一个脱不出的轮回,一遍遍重复着因灵骨生因灵骨亡的怪圈。这样说来,鲁格的主张未尝没有道理,他对待以灵骨驱动的阵法深恶痛疾,也表现了战后人们对于灵骨的反思。在经历了如此的战火摧残、家破人亡后,对出路的思考与探求自然成为人们的一个重要议题。但如今人们正缓过一口气来,不知道这种克制与反思还能存在多久。--------------------作者有话要说:开头这几章出现的设定解释可能会比较多,嗯鲛人夜晚,灯塔的光照亮了岸边的小道,暖黄的光线向黑沉广远的海域伸出触角。崖下一小片黑黢黢的海面被遮挡,规律的海波被打破,发出很轻的“哗——”声,一圈圈涟漪以声源为中心慢慢向外扩散。睡梦中,秦在于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轻吟声,似有似无,声音清透空灵,辨不出远近。她的眼睫轻轻颤动,梦里的吟唱古老而悠远,音调细腻和缓,仿若情人悠长的叹息,又好似含蓄低沉的倾诉,将她带往遥远幽深的海底,沉浸在生命诞生之地纯净温柔的海水包裹中。吟唱本身没有携带任何语意,它的纯粹轻灵却在恍然间引人落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扉,照射到秦在于轻闭的双眼上,一阵暖意与耀眼的光芒将她唤醒。她带着倦意从床上起身,总感觉这一晚睡了同没睡一般,疲惫感挥之不去。但她还记着找鲁格商议的事情,匆忙应付完早饭就急着上路了。到了故洲图书馆一看,今天这里是彻底得空无一人了,秦在于上上下下把每个屋子都摸了一遍,哪儿也寻不到鲁格的身影。此人不上课时,每十天里至少有九天见不到他影,秦在于每次来图书馆能否遇到他全凭运气。今天就不巧,在出了事时,他偏偏又消失了。秦在于真诚地感到头疼。她写了张纸条,将事情捡紧要处写上,贴在鲁格常去的藏书阁门上,希望她这位导师能尽早看到处理。写完,她又不甘心地转了转,拿了本《海族图鉴》,打道回府。等回了屋,秦在于思考再三,决定还是去岸边看看。鲁格不在,岛上也就她还能顶一顶,做为一个准术师,也不至于被海族唬得屋都不敢出。小心防备着到了之前的崖下平台上,秦在于还真有了新发现,只不过同她所预想的不大一样,没有什么鲜血淋漓的海兽尸体或者青面獠牙的怪物,只一个闪亮亮的东西躺在角落。靠近了看,那是用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晶体雕刻成的……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