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格捧着皮卷起身向图书馆内部走去,语调冷漠,“我早与你说过,术法的两个主要部分‘术’与‘阵’,并不是上下层级的关系。不是你囫囵学过了术,就到了学习阵的阶段。它们是并列的!你学习术的时候,也是在领略阵精髓的过程。现在就让你去画阵法,你又能画出些什么东西?”秦在于也站起身跟上,接了老师的一盆冷水,她也不气馁,又说:“我知晓二者相通相连,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敲响阵法的入门砖呢?”守塔人秦老年事已高,早年曾被征兵,参与过两域混战,也曾眼见过那些飞天遁地的术师们。在他眼中,术师就是强大的代言词,在战场上得到术师支援,就等同于幸存的希望增加数倍。受到他的影响,尚且年幼的秦在于满心热切,奔着鲁格这位导师就去了。在故洲学院里,仅有的几位教师也是出生两域混战末期,只接受过一两年战时培训的术师后备人员,在这方面不见得有什么建树。唯有鲁格除外。整个故洲能有战后这样的宁静祥和,鲁格功不可没。自停战之后,鲁格就一直在故洲参与重建,他身世成谜,传言曾是最早运送典籍来此的术师之一。虽然没有人真正见识过他的能力,但他的确身怀长技,拥有大量资源,故洲居民很难说有哪个不曾在早年间接受过他的资助,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他抱有敬畏之情。同时故洲学院的主体建设也由他主持,不过身为故洲学院实际意义上的院长,他却是个撒手掌柜,很少在课堂露面。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图书馆待着,修复那些绝版的术阵典籍,或者干脆行踪成谜。鲁格的性格也是一顶一的古怪。他的课可谓是愿者上钩,爱上不上,随意散漫成为他的教学一大特色。故洲学院里很少有人坚持跟着他求学,毕竟鲁格主教术法,而那已经是不知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秦在于身为学院的常驻客,是鲁格目前在带的唯一一个学生。对于这位导师的古怪脾气,她早已习惯。不仅不怕,她还修炼出一套穷追不舍的本事,应对鲁格的冷言冷语颇有二三心得。此刻鲁格听了她的话,一言不发,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向前走。秦在于知道他这是让自己跟上的意思。她琢磨不透自己这位导师在想什么,忐忑跟着。鲁格一路脚步不停,顺着墙壁旁的旋转木梯上到图书馆最高一层,推开一扇隐蔽的窄门进去。秦在于紧随其后,也不再开口。门里比外面还要昏暗,明明正值晴朗的上午,这间阁楼里却充斥着寒冷阴森的气息。密密麻麻的木架从阁楼的四壁延申出来,中央的地面上也支着大小不一、姿态轻巧的木架,并妥善地留出供人行走的空间。昏黄的灯光从上方天花板均匀地铺撒下来,照出木架上分开单个保存的皮卷。这里是图书馆的藏书阁,专门用来存放珍贵的古老文献,并不对外开放,鲁格也不许校内其他人进入。藏书阁中泛黄的皮卷中记载有海族资料、药物记载、失传阵法等等,本该是战后人们赖以重启文明进程的珍贵资料,但一直以来却被束之高阁。鲁格将手中修修补补后的皮卷放回原处,又接着向前,好似在找寻下一本需要完善的皮卷。没走两步,他突然又开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学阵?”秦在于张张口,作为鲁格唯一的学生,她并没有承受过什么压力,但她也很对得起她这位导师的面子。从入学起,她就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邻家的小孩还在逃课捉鱼摸虾时,她就已经习惯于长时间待着岸边,日复一日,对着无边汪洋练习自己新学的术法,搅得沿岸波涛不宁。她身在僻远之地,没有受过大环境的影响,但如书籍、传言种种却是能穿越大洋,成为她标定自己学习进度的重要参考。在她对外部有限的了解中,按照传统教学方式,术法应以阵为核心,学生们入门即画阵,在不断的练习过程中逐渐领悟引导与使用灵力的方法。而鲁格却反其道而行之,做他的学生需从纵物练起,一边提升进度一边强化力度,同时讲求体魄。秦在于从小就一圈圈地让灵力在全身运转,力求对其的控制达到收放自如。但直到如今,她还没能捞上学哪怕最简单的阵法。她年纪不大,想得不少,总操心着自己比之同龄学生会不会落下课程、慢了进度。沉默了一会,她回答:“我选择了术师这条路,就是准备要一条道走道黑,走出真才实干的。我不想……只是做一个闭门造车、夜郎自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