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也不由地看向了公子羽,公子羽道:“用人之道,是身为主事者筹谋一件事情的时候所需要的,却绝不是用来和人相处的准则,更不是用来交朋友的办法。”
王书瞪大了眼睛:“公子,想要和傅红雪交朋友?!”
在王书看来,他家公子和傅红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公子羽家学渊源,平和风雅,为人处世有古风海量,傅红雪却冷傲孤僻,心中只有了结恩怨这一件事,待人就更不必说了,公子为什么想要交这么一个朋友?
“交朋友还要什么理由么?而且我想要的不仅仅是朋友,还是对手。”
顾绛或许应该庆幸这是古龙的世界,在古龙的武侠世界观里,年龄并不会成为一些天才的武道限制,和注重内力、招式、经验的金庸不同,古龙更注重精神和状态,所以他的武学上限也随之拔高了。
在金庸的世界,真正的高手是很寂寞的,黄裳藏在深山四十多年,扫地僧一生都在打扫藏经阁,独孤求败与雕为友、葬剑深谷,逍遥三老更是数十年蹉跎,终究求而不得。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但在古龙的世界,再孤高的人,都可以拥有对手,更可以拥有朋友。
哪怕经历诸多诡异凄凉之事,被背叛,被欺骗,被伤害,心中依旧有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正是在《笑傲江湖》的那些年,让顾绛明白要找一个在武道上能够相抗的对手、在武道之外还能坐在一起喝一杯的朋友是一件难得的事。
所以,他会珍惜这种机会,用真诚的态度来对待这难得的缘分。
【??作者有话说】
放假的时候写东西很有精神,一旦开始上班就很疲惫了。
我写东西很随意,我随缘写,路过的人随缘看就是了。
明月7
顾绛并不打算把傅红雪卷进自己的安排里。
这世上的人本无三六九等,但人难免有个喜恶亲疏,顾绛对道德底线高的人总是会更亲近一些的,这是他自幼培养起来的三观,更是人对美好事物的偏爱。
一个人如果没有办法再对一些美好的品质、壮阔的景色、传奇的故事感到赞叹,那他一定会失去很多乐趣,这并不是一种成熟,而是对外物感知的渐弱和迟钝,是自性的衰减。
尤其是对顾绛这样可以想见的漫长生命而言,如果最后把自己活成一块石头,还有什么意思呢?
确实,在世间诸多道路中,有人选择以身合道,对大道的向往早就超过了对自我完性的坚持,因为人是这样渺小,道是这样崇高浩大、无穷无尽,将自身投入道中,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永恒。
是天理昭昭,人循天道。
身与道合,可以说是古往今来无数求道者的追求了。
但顾绛并不会走这条路。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高处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旷野,这里有草原,有沙漠,万马堂建立在这里,就是为了逐水草牧马,马空群手下有许多马师,他们一辈子都在和马打交道。
骏马在草原上奔腾,牧马的人吆喝着,浑厚的声音在苍茫的天宇下回荡。
沈三娘跟在他身后看着这熟悉的景象,这样的风景她已经看了许多年,早些年她也会被这样空旷辽阔的天地所打动,可渐渐的,这样的辽阔只让她觉得人在不断迁徙漂泊,心没有可以依存的地方。风吹人散,年岁也像失去水草后的土地一样干涸沙化,你越是想要去抓住什么,手里的沙流逝得越快,最终空无一物。
明明边城就在这里,这里的人依旧在马背上浪迹天涯。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沈三娘没有念出最后一句诗,因为她此刻倒也称不上“断肠人”,她含笑看向公子羽道:“公子觉得,有花满天在,万马堂中人心彻底溃散,还要多久?”
公子羽望着边城的方向,没有回答她,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西门春虽然死了,但他手下的杀手还在,他们已经去信请人来对付傅红雪了,这个人你也许听说过,他叫路小佳。”
且不论杀手请杀手来杀人这件事有多荒诞,只说他们重金请来的人,路小佳。
沈三娘神情紧张起来,但看到公子羽八风不动的样子,她又没那么紧张了,她缓缓抚摸着自己垂在身前的秀发:“三娘当然听说过他,作为一个可以花钱收买的杀手,据说他去年一年,就杀了三四十个武林高手,已经是江湖第一流的剑客,连昆仑山神龙四剑和点苍派的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他。”公子羽神情有些兴味,对他而言,路小佳和傅红雪一样,是未来可期的晚辈,所谓“未来可期”即指现在还算不上对手,他现在感兴趣的是路小佳的师父荆无命,“你不必为傅红雪担心,他不会和傅红雪动手。”
沈三娘明眸流转,她没有在公子羽面前避讳自己对花白凤母子的在意:“看来这位快剑杀手的来历并不一般,而公子已经知道其中隐情了。”
“当年丁白云对白天羽一见倾心,两人在一起后,她有了身孕,她出身三大武林世家的丁家,自然不愿一直不明不白地跟着白天羽,所以她要白天羽和他的夫人和离,娶她,白天羽不肯,两人才就此闹翻,丁白云回到丁家后,还是生下了他们的儿子。”
沈三娘浑身一颤:“那,那路小佳是?”
公子羽摇了摇头:“丁乘风那么宠爱自己的妹妹,怎么会让她的儿子过这样江湖漂泊、赏金杀人的日子?十八年前梅花庵那一日,他受了剑伤,腿上的伤至今没有好,那伤势出自路小佳的师父之手,从那以后,荆无命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