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迹暴露之后,云溯望有一瞬的迟疑。不过来都来了,不将事情弄清楚叫他如何安心。他解下腰间的乾坤袋,粗略检查一番便找到了光亮的源头。那是他和安师弟在长暗镇用过的储魂玉瓶,里面装的是魔皇近臣的残魂。他依稀记得那魔族的名字是……仲遥华?和云溯望想象中不同,厢房的内室不算狭小,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床头还有微弱的光亮。与储魂玉瓶产生感应的年轻魔族正倚靠在床头,认认真真地翻着一本绘有各色草药的画册。已是深秋,他那套贴身的白色亵衣外面又披了一层厚实的靛蓝色外衫。一头柔软的黑发随意披散下来,衬着那双平静柔和的淡紫色眼睛,看起来竟像是灵洲教养极好的世家贵公子。虽然是简朴的打扮,但仍掩不住出色的外貌还有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望向闯入自己房间的陌生人。眼中虽有迷惑却并无恶意,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放下书本,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对方不说话,云溯望也不知怎么开口。两个人在灯下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一会儿,云溯望总算从这意料之外的状况中缓过神来,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仲遥华?”那魔族青年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茫然地摇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溯望,身体止不住地发起抖来。不一会儿,他就用床上的被褥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仲遥华”这个名字似乎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刺激,让他原本慢条斯理的优雅举止变得突然神经质起来。云溯望没想到,表面上端正俊秀的青年竟是个心智受损的病患。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楚对方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装疯卖傻,只能小心谨慎地凑到近前细细观察。因为来回摇头,青年额上的碎发偏向了一边,露出了一道很长很宽的泛白疤痕。云溯望忽然想起之前舒亦寄的妹妹叫这魔族“睡美人哥哥”,想来对方是磕坏了脑子,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昏迷不醒。等到今晚好不容易醒了,却因心智受损变成了这副痴傻懵懂的模样。常年握剑的右手精准地隔着被褥擒住了对方的手腕,云溯望开始探查青年体内的魔气运转状况,同时也做好了一旦遇到危险就一击必杀的打算。出乎他意料的是,青年体内根本没多少魔气,甚至受制于人也没怎么挣扎和反抗。就在云溯望松了一口气,打算放开手的时候,那青年突然幽幽叹息一声:“朔云哥……”听到对方如此亲密地直呼魔皇的名讳,云溯望的眼睛猛地睁大,躲避瘟疫一样硬生生拉开了与床上之人的距离。然而魔皇并没有凭空出现,青年的目光还停留在云溯望身上,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即便如此,被人当成魔皇仍旧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云溯望眼神暗了暗,拿出了闪烁着灵光的储魂玉瓶,最后的一丝心软和同情也消失无踪。他将瓶盖掀开一道缝隙,很快一小缕残魂便受到了本体的吸引,飘飘悠悠地围绕在了青年的身边。但残魂毕竟是用外力强行撕裂出来的,又离开本体太久,没有治疗手段的帮助很难重新融合。因而那魔族青年的神智并没有恢复,仍是茫然无措地坐在床上。如今云溯望已经基本确定眼前的青年便是这瓶中残魂的主人——仲遥华,也是一张应对魔皇的绝佳底牌。几年前夜朔云冒着挑起战火的风险屠尽九霄派上下为仲遥华报仇,这其中固然有九霄派是个大麻烦不得不除的原因,但也足以看出魔皇对这亲信近臣颇为在意。无论用仲遥华要挟魔皇的计划有几成希望,他都要尽力一试。他已经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安师弟在自己面前受伤,甚至丧命了。为了活下去,总要进行自救……云溯望原以为说服自己狠下心来没那么难,可夜朔云的存在仿佛成了一面提醒他的镜子。他越是厌恶魔皇,便越是抵触做与对方相似的事情。归根结底,控制仲遥华的做法与魔皇的所作所为都是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云溯望将那缕残魂重新收进了储魂玉瓶,现在决定权还在他的手里,他要再好好想想……可他哪里知道,向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魔皇已经容不得他再想了。作者有话要说:论如何让一个善良又心软的人黑化。魔皇:给他安排一个像我这样的哥哥,多死几次就没现在这么矫情了。宇琴:人渣,你可闭嘴吧。下一更是中午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