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掩着,我呆呆地望着,可眼睛里再也装不进他的身影。
——
皇上的旨意缓了好些天,依旧没有动静。
父亲在大理寺过得似乎也安稳。
我提着食盒,带着棉衣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石床上,对着墙壁涂涂画画。
“幺妹。”他看见我就绽开笑颜,溢于言表的慈爱。
我也学着他笑:“这地方冷得厉害,可惜了不能带酒。”
“你外公身体可好?”他扯了扯皱皱巴巴的衣摆,把乱发拢起,显得不那么狼狈。
“都好。”我抿着唇,隔着冰冷的铁栅栏,不知怎的又说一句,“只是,哥哥好久没寄信回来了。”
父亲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也只有一瞬,又归于平静。
我紧接道:“边关战事吃紧,高寻好像有了新的对策,哥哥败了几场,想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写信回来。”
父亲垂下眼睛,手指摩挲:“你母亲可还好?”
“都好。”我笑得真诚坦诚,眼睛眯成月牙。
父亲沉默,一言不发。
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这阴冷潮湿的牢狱,本就不多的人情味儿,再也抓不住了。
“母亲进了宫。”
“我也退了婚。”
“自请入教坊司。”
“皇上应该也是允了。”
我索性讲个痛快,每讲一句,父亲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我在告诉他,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当年的情谊,在别人眼里全都是狗屁。他这么些年寄予在他人身上残存的恻隐之心,全部化成割在骨肉至亲身上的钝刀。
我在质问他,质问他为何一把年纪还如此天真,竟还期望帝王宝座上的那个人,还有平凡人的温度。
父亲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无悲无喜,像提线木偶一般没有神采。
“阿满,为何要退婚?”
他都算到了。
如此可笑。
只手遮天,人人喊打,阴狠毒辣,名声极差的赵敬桓,竟然真的是个忠臣。
他竟然是真的是心甘情愿、毫无顾忌地把身家性命交付给那个人,即便沦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毫无怨言。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到庆幸。
他唯一想要保全的,竟然也是我。
我气急,却只想大笑。
胸口凝聚的团团火焰在这一刻被一盆冷水浇得彻底,无尽的酸楚爬上我的眼角眉梢却只能化作狰狞恣意的笑。
“父亲还真是,真是令人钦佩。”
身败名裂,也要成全帝王的猜疑心计。
抛妻弃子,也要扫平上位者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