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的裴慕文,目光茫然晃神了一下,才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神坛前的人,口中轻喃般道,“慕文哥哥……”
神坛前的太子怔了一下,眸底有一抹说不清的暗沉,“闵娘失败了啊。”
苏笙水眸迷蒙,缓缓地跪坐在裴慕文的身躯旁,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抚着那张熟悉的脸,她整个身躯都在轻颤。
太子慢慢扬唇,那笑容与裴慕文竟如出一撤。他朝苏笙伸出手,轻柔地道,“笙笙,到我身边来。”
点在裴慕文额心的指尖一顿,血水顺着她的指尖落在裴慕文苍白的额心。苏笙站起来,走到石台前,仰着头望他,“她说,你要阿初姐姐是因为怜惜我,不想伤害我,是真的吗?”
太子半阖着眸,如神邸俯视众生般冷漠,笑语却有着她熟悉的亲昵,如同哄骗信众的伪善,“我说过,会爱护你一辈子。”
染上忧愁的水媚大眼有剎那的迷惘,然后,苏笙慢慢地伸出手握上他的,顺着他的力度站到了石台上,他的身边。
他陌生的指尖抹去她脸蛋上的狼狈,“可怜的小姑娘,受伤了吗?”
轻柔得像是往日哄她一般的嗓音让苏笙有些闪神,愣愣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钗,轻声道,“这不是我的血,是阿初姐姐的……”
林晖听得分明,心头一紧挣扎着站起来,却听到身边啪的一下,一旁的顾思衡脸色苍白地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撑起身体,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苏笙偏头看过去,眼中满是愧疚与朦胧的水汽,微微抬起手勾开了领子,一枚玉佩随着她的动作露了出来。
那是,阿初从不离身的玉佩……林晖呼吸一窒,却见身边的人仿佛脱力般跌坐在地上,“顾渊!”
苏笙却没理会他们,径直看向太子,轻喃般道,“慕文哥哥……阿初姐姐没了,如今,你要杀了我吗?”
太子看着她手中金钗上的血迹,怔忪了一下,眼睛弯了起来,“我如何舍得?”
“那个人,她说,我噩梦缠身,不过是接近我的借口,你对我所有的怜惜,都是有目的的,是吗?”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料,苏笙鼻端泛红,语气轻颤,却依然倔强地看着他问道。
“我会弥补你的,笙笙。”他没有否认这一切,只是眼带爱怜地抚着她苍白的脸蛋,“等我登上了那至高的位置,我便会废掉那些碍事的人,让你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我要与你携手共享这荣华。笙笙,相信我,我不会负你的。”
在眼眶中颤动许久的泪终于跌出眼眶,苏笙摇了摇头,低泣着道,“可是我不要这些,我不要做大齐最尊贵的女子,我只是希望能陪着慕文哥哥,让你幸福而已。你不要抢太子的位置了,我们回去好不好,还有三天我们便能成亲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荣华富贵苏笙从出生就拥有,她有父母好友宠爱,有人心疼,只愿常伴爱人身侧,不需要他去抢什么至高的位置。
“你什么都不懂!”太子双目暴睁,不相信从来都温柔顺从的苏笙会反驳他,“连你也不信我吗?太子之位本就是我的……”
“不是,你是裴家的人,你忘了永宁伯他们对你的好了吗?”苏笙每次去拜访,都看到永宁伯府都对他关爱有加,根本不像是不管他生死的人。
“那都是装给你看而已!”太子的脸苍白如纸,嘴角撤出一个不甘又凄厉的笑。永宁伯对他是不错,但那是在他有价值之后。在他出仕之前,整个永宁伯府谁敢说对他好过?那些堂兄弟姐妹眼底都带着鄙夷,也只有跟苏笙定了亲,她们才把那抹鄙夷掩了一下。
“不对,你有认真看过他们吗?他们对你是真还是假,你都分不清吗?”苏笙摇着头,哀切地抓着他的袖子。
“不要提他们!笙笙,你信我的对吗?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太子双手抓紧她的肩膀,“待我站稳了脚跟,我便废掉方氏,那个连自己丈夫都分不清的蠢货没资格占着你的位置。等解决了她,我就下旨让你嫁入东宫,你依然是我的妻子,好么。”
苏笙缩了一下身子,随后却如被蛊惑般,闭起眼靠入他怀中。
“慕文哥哥……你没听到吗?”苏笙伸手环着他的腰身,轻轻地道,“我不要什么太子妃的位置啊。”
腹部骤然剧痛,太子脸色剧变,猛地用力推开她。颤巍巍地退了两步,骇然低下头,她手中的金钗已然刺进他的腹部。“苏笙,你竟敢……”
“顾渊,不要——”林晖突兀的大喊打断了他的话,下一瞬,一柄长剑急速飞来,太子因推开苏笙的动作而微微后退,长剑没刺中要害,只堪堪从他胸前划过,溅起一道血痕。
太子气急败坏地回头,只见脸色森冷的人已飞身而至,夹带凌厉之气与他快速缠斗起来。
林晖站得摇摇晃晃,一时间不知道该帮着谁,“顾渊,你冷静些,那是太子的身体……”
弑君的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啊……话没说完,他倒抽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顾思衡把太子一脚踢飞,那道修长脆弱的身影划过圆润的弧度,跌落在裴慕文的身躯上。咬咬牙,林晖狠狠地甩头,他也不管了!
敢对他们家初宝下手,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密室!
太子哇地吐了口血,还没翻身便被林晖狠狠压下。
“阿初,快!”三条骤然出现在密室门口,厉声朝石台上的苏笙喊道。
顾思衡和林晖心神一震,急促回头,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已飞快地跃下石台,扑到扭成一团的两人那边,把还插在太子腹中的金钗抽了出来,以湿漉的裙摆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