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这样足够了,顾青衣成了落汤鸡,满载而归,秋水杯盛了晶亮的雨水,漆黑的杯身也成了透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行至兰玉竹床前,蓦然长松了一口气。
“老天爷都说你命不该绝,真不知道你是幸还是不幸。”
方才的通天之雷吓懵了一圈人,他进来的时候还没人敢动,也只有守在门口同样等雨的宁双看见了他,给他让开路。“要帮什么忙吗?”
他倒是毫不客气:“帮我把他扶起来。”
掰开兰玉竹的嘴,那整张嘴像是毒蛇一样,黑得深不见底,令人不寒而栗,顾青衣却微微点头,用力捏着他的下巴,把秋水杯凑到他嘴边,一股脑灌了进去。
怕他不喝,他还叫宁双:“从他胸口往下顺,一滴都不能漏出来。”
宁双红着眼眶,柔荑像羽毛般轻轻在他胸口抚过,见状,顾青衣大吼:“用力啊!他要吐出来了!”
她被吼得一怔,一抿唇,一掌拍在儿子背后,另一手挡开了顾青衣的手,死死捂住了儿子的嘴,小的时候,兰玉竹不喜欢喝药,她就是这么喂的,绝对吐不出来一滴。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做得依然得心应手。
顾青衣咽咽口水:“别把他拍死了,他胸口有个大窟窿啊。”
宁双美眸圆瞪:“你怎么不说?”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狠啊。”
最后一柱香倒下,有那么一会儿,兰玉竹气息全无,宁双悲恸难言,扶着太阳穴哀哀戚戚,也不知怎么却昏不过去。
“别急别急,”顾青衣比她更急,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一定能行的,他命不该绝,一定能挺过来的。”
残留的香气中,堆满人的屋子一片寂静,不敢眨眼,怕错过希望,更怕希望落空。
三更鼓响,床上接受全部视线聚焦的人,慢慢地、茫然地撑开了眼皮。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浮沉了多久,像是混沌初开,他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万年,又像是开天辟地只一瞬,他仅仅只是浅眠一下,又睁开了眼。
上一世,昭儿被万箭穿心,原来比这还要痛上千百倍的啊。
“我……”他启唇想要问些什么,刚开口就喘不上气,戛然而止。
顾青衣哇的哭了出来:“你可算是活了!”
“玉竹,”宁双仍小心地扶着他的后背,一边抹泪一边悄声问,“你怎么样?”
看见是她,兰玉竹稍微吃惊,但胸口的痛时刻提醒着他,他这次醒来怎么不会是回光返照。
上次闭眼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要趁着他完全睁不开眼之前,把一切都交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