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九曜道:“我让大毛他们陪着,洗一洗换一身衣裳,先不叫他在外头跑了,有什么,我陪着你。”
卫玉望着他,本来不想多话,还是忍不住道:“你身上有伤,昨儿又没睡好,不该东跑西跑。”
“我又不是纸糊的,”宿九曜举手,将旺来手上的那把卫玉的伞接过来:“走吧。我知道路。”
一把伞撑开,他拢着卫玉慢慢下了台阶。
这一刻,卫玉听到雨点打在伞面上的细碎响动,望着他已经洗的有些泛白的墨蓝色道袍在面前摆荡过,他脚上的靴子大概也穿了太久,翘头有点破。
卫玉转开目光,察觉他把靠近自己的左手背到了腰后,跟她之间留出了恰到好处的一线距离。
突然间无端端地,卫玉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那句话: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身后的小伙计旺来望着这一幕,无端地直了双眼,啧啧说道:“这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儿……”话未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好像造次了,赶紧捂住嘴。
旺来赶着车,带着卫玉跟宿九曜往南关柳狗子家里去。
路上,卫玉趁机问宿九曜道:“你跟那孩子很熟悉?”
宿九曜沉默了会儿,说:“他父亲曾经也是军中的,他们孤儿寡母,到无法可想的地步,也往纯阳宫里走一走。”
卫玉道:“白石道人说你面冷心软,你必定也帮补了不少吧。”
她想想也就知道了,为何柳十郎会成为日后的宿雪怀的心腹,必定两个人有极深厚不可解的渊源。
宿九曜道:“那都是应当的。”
少年没有看她,而只是转头看向窗户,似乎是有意回避。卫玉则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极精致的侧脸,想到日后他把脸弄得那样面目全非,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白石道人果然没有说错,”卫玉笑笑:“你这样心软,会吃亏的。”
“吃什么亏?”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开目光。
卫玉道:“总之会吃亏,慈不掌兵嘛。”
“我又不会去掌兵。”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也许有千军万马等你调遣。”
“是老道士又跟你说什么了?”宿九曜想起白石道人那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批语,“你不要信他,他惯会胡说,只是哄人的。”
卫玉饶有兴趣地问:“哦,他说什么哄你的话了?”
宿九曜又回头,望着她的脸色,便知道老道士没提,只是凑巧而已,他不由一笑:“没有。”
卫玉望着他乍然一现的笑容:“好看。”
宿九曜疑惑:“什么好看?”还以为她说的是窗外的风景。
卫玉咽了口唾沫,说道:“你笑的好看,你这个年纪,很该放开胸怀多笑笑。”
少年愣住,然后很快,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胭脂红。
卫玉一呆,本能地想说两句话调笑,又觉着哪里不适合,就赶紧打住,自找台阶地探头看窗外,喃喃自语道:“到哪儿了?”
旺来本想跟着他们去看热闹,奈何酒楼是在东关,若回去晚了,明掌柜只怕会揪掉他的耳朵,只能在十字路口放下他们。
宿九曜重新撑开伞,陪着卫玉向前,走不多时,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这会儿不用引路也能找到事发地。
两个衙差守在门口,其他的乡亲百姓在周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事发后,四邻跟里长已经被提到了县衙,一一着问口供。
有一个衙差手中拿着个封条,只是尚未贴上。
见到卫玉跟宿九曜来到,其中一人忙上前行礼:“参见卫巡检,您终于来了,小九爷您也来了。”
卫玉问:“你知道我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