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闻澄枫压着唇角冒出一句:“姐姐穿这个肯定好看。”“……”行吧,俗话说事急从权,况且这衣裳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看着比中原层层交叠的规矩服饰更凉快。虞清梧背对闻澄枫,褪去男子青衫后,双手搭在束胸,犹豫半晌。她看了眼那件石榴舞裙,深呼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抽解开束胸带子……她花去小半盏茶时间才终于将繁琐飘带与各式金银装点整理好,转过身发现闻澄枫早已换好她原先青衫,却仍规规矩矩的后背朝着自己。虞清梧轻勾唇角走上前,踮起脚尖,双臂搭在他的肩膀绕到身前:“你且瞧瞧,如何?”闻澄枫低眉,伸至他眼下的手臂仿佛只披了一层薄薄红绡,朦胧可见玉肤细腻光洁。他回身,眼前女子是他魂牵梦萦的姐姐没错,可有那么一瞬间,闻澄枫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衣半遮肩,三千青丝肆意披散,清丽容颜未抹脂粉,妖而不艳,媚而不俗。他秉着呼吸,目光最后落在姑娘如星明亮的桃花目,迎上虞清梧莞尔笑意,薄唇缓缓张开:“姐姐对阿依木讲的那桩古书传说,是怎么想的?”虞清梧收回手,倒不奇怪闻澄枫在水下用一些特殊法子听到了船厅内的对话。可既然他知道阿依木所说,就应该也清楚自己的回答才对。虞清梧重复:“我自然是不信无稽之谈的。”“如果她所说是真的呢?”闻澄枫继续追问,“你会怎么办?”他原也和虞清梧一样,两人素来都不信什么天命庇护之谈,但就在方才一瞬间,闻澄枫看见身穿楼兰舞裙的眼前人,美自是极美的,却莫名叫他生出某种荒诞古怪的错觉。似乎,相同的衣裳在阿依木身上,凸显她妖容妍姿格,但也只是昳丽撩人而已了。可到了虞清梧身上,却无端将舞裙的轻挑磨没了,翩若惊鸿好似画中走来的神明。分明阿依木才是楼兰王女,这差别委实没道理。虞清梧对他的追问不以为意:“不可能是真的。”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别迷信上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然后学先皇炼丹嗑药那一套。”“你放心,我自然不会。”闻澄枫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下阿依木反复提到的梵漓族一词,准备派人出去查一查。在望郡之时,他只告诉了虞清梧,贵妃真实身份是北魏皇室派去南越的卧底,却没有告诉她那批死士的后颈都有完全相同的胎记。因为前者是他已经查出来的真相,后者则至今毫无调查进展。但仿佛阿依木的话给了他一些头绪。蓦地,画舫晃动,虞清梧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搀扶,闻澄枫及时递出自己的手臂。虞清梧以为是船只停泊岸边产生的摇摆,拉开木门准备下船,可映入眼帘的一片碧绿,让她不由得微愣。船头两名撑桨的暗卫低头认错:“主子,我们好像不小心划错方向,闯进荷风湖深处了。”虞清梧:“……”荷风湖之所以名叫荷风湖,原因便在于这片湖泊的正中央植有成片荷花。如今六月初,正是菡萏绽放、亭亭玉立的好时节。暗卫尝试想将船只划出荷花间,不料画舫体积过大,船身撞到荷叶根茎,蓄在滚圆绿叶间的水露登时倾倒下,恍如短暂降了一场清香阵阵的雨,又惊起藕花深处一滩鸥鹭。虞清梧反应快,在荷叶歪斜的瞬间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才没被殃及。可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下一瞬,船身又笨拙地撞到另半边的荷叶。这回,在虞清梧闪躲之前,闻澄枫用她的短匕搁下方才那张已然倾倒完蓄水的荷叶撑到她头顶,如一柄伞,挡住从头顶而降的水,也遮去刺眼的炎热阳光。稍稍定心缓神后,虞清梧算是看明白了,大抵北地山多水少,这俩暗卫根本不会撑桨划船。闻澄枫道:“由着他们慢慢琢磨吧,左右午后无事,就当是我们来游湖了。”虞清梧叹气:“也只能如此了。”“姐姐要吃莲藕吗?”闻澄枫问她,“这个时节的莲蓬新嫩,包括莲心都是甜的。”虞清梧自然应好,又说:“还能顺带再采些荷花回去做芙蓉莲子酥。”闻澄枫随即站起身,采荷花、摘莲蓬。没一会儿,娇艳荷花与碧翠莲蓬便堆满了虞清梧身侧,闻澄枫便又挪动东西给自己腾出个位置。他用清澈湖水将手洗净,捏莲子于指尖,轻轻用力,白嫩饱满的莲肉立马从青涩莲壳中破出。“姐姐,我喂你。”他说。音落,虞清梧唇上便点来一抹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