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的。
——相爷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沈涟漪……沈涟漪……”慕云汉念着她的名字,猛然睁开了眼。他双眼空洞地瞪着帐子顶,许久,突然捂着胸口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他觉得心里像是什么东西在绞着他的肉,钝痛传遍了四肢百骸,那个名字成了魔咒,成了刀片,成了钢锥,成了尚未长好的伤疤,他此刻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他失去了她,永永远远失去了她,那个讨厌的,可爱的,灵秀的,聪慧的,善良的……
他再不可能看到她狡黠的笑,清澈的眼。
慵懒的画舫中的她,悲伤抚摸着伤疤的她,恶作剧说脚崴了的她,笑伏在被子墙上的她,被长发吞噬的她,午后卧在群花丛中的她,义无反顾做诱饵的她……许许多多的她,直到最后,都变成了黑暗里慢慢等着死神到来的她。她只能蜷曲在肮脏的泥泞中,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发过誓要保护她,不让她有一点闪失。她的脖子还上带着他给的气哨啊,她死前有没有拼命地吹着,幻想着他可能会从天而降呢?她死的时候,是不是非常恨他呢?
慕云汉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手掌的肉里,他的手心攥出了血来,可是任何痛都难抵他心头的痛,他恨不能替她死在那里。后悔么?他真希望自己重未答应过她的提议,真希望当时没有叫她同柳娜姿一同离开,真希望自己能立即找到她。
他曾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可是他太迟钝,太愚蠢。
希望在她恶作剧时,可以对她笑一笑。
希望在她唱完曲时,赞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
希望在她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可以抚摸一下她的头发。
希望在她哭的时候,紧紧抱住她。
希望在她亲吻自己的时候,也吻在她的脸颊上。
希望自己可以亲口告诉她,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她做什么姨娘,他要的,是明媒正娶,他不在乎天下的悠悠之口,他不在乎宰相之位,他只是想要每日见到她。
只是如此而已。
沈涟漪……
当慕云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原定疆已经在了门外不知候了多久,见他出来,原定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小心道:“喂,你……还好吧?”他看到那房中地上满是凌乱的稿纸,最近的一张上凌乱写着:“……碑如冰,劳牵挂,睡芳骨,待何人。”
慕云汉漠然:“没什么不好。”
他那本来就冷的眸子,如今越发像是冻了千年的寒霜,一直冷进了心底。
原定疆觑着他神色不太对,故意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来,道:“走吧,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所以你得喝点酒,一饮解千愁。”今日安国侯又重提宴请之事,他便只得央了柳景元和原大花去应付一番,自己则拎了两坛酒,过来找慕云汉。
“唔,你慢点,这是这里的虎骨酒,辣着呢!”原定疆见他灌水一般灌自己,险些要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喝得差点没呛死。这酒辣,劲儿也大,原定疆被迫随着他灌了几碗下去,已经开始眼前转圈了。
小白脸子那点酒量连只菜鸡都喝不过,这是要喝死自己?
“涟漪,”慕云汉倒在石桌前,突然捉住他的手。
原定疆“噫”了一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甩掉他:“我不是沈涟漪。”
“涟漪……”慕云汉手劲儿极大,反而攥得更紧了,“是我害了你,都是因为我是不祥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