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呆坐没多久,菡萏并两个家仆便进楼来寻她家女郎了。谢斐心有不舍,但还是将徐晗玉送回了杜家,看着菡萏唤来婆子仔细将徐晗玉扶进屋里。菡萏一个不小心,将徐晗玉绊了一下,得了谢斐好大一个冷眼,吓得她直哆嗦。谢斐环顾一番,心有不满,这杜府未免也太简陋了,首要的便是这看家护院的人,就这么几个小厮家仆能起什么用?回到谢府已是月上中天,白谷正因着自己跟丢了谢斐而急的抓耳挠腮,生怕谢斐回来一个不高兴把他打一顿板子。忐忑半天,总算等到他家郎君的身影。和他想的大不相同,谢斐是带着一脸笑意回来的。白谷抬头看看天,明明已经秋天了,怎的他家郎君还满面春风。他小心跟着郎君进了屋,谢斐有些怪癖,屋里从不让丫环伺候,随身事务都是白谷亲自打点。“郎君,小的该死,看那杂耍入了迷,一转身便不见郎君了。”白谷给谢斐宽了外衣,“后来我在天水街上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遭,也不见郎君身影,想是郎君先回府了,我便急忙回来,哪知郎君不在,急得小人……”“好了,我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谢斐这意思便是放过了,白谷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地,好奇的心思却按捺不住,他家郎君心情这般好,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嘿嘿,郎君这般晚回来,可是后来又遇见谁了?”白谷有心提一嘴杜女郎,又怕猜错了惹得郎君不快。谢斐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嘴角带笑斜斜睥了他一眼,优哉游哉的躺倒在床榻上。“我今日这身衣裳让府里的嬷嬷照着再做几身,这件也别给扔了。”白谷口里应了,凑上去给谢斐脱去鞋袜,心里好奇的不行,他家郎君何时关心起做什么衣裳来了。谢斐由着他服侍,眼睛盯着头上的瑞草芙蓉纹样锦缎床帐发起呆来,一时想到徐晗玉今日的罗裙上好像也有这芙蓉纹样,一时又想到那日在卢府她说的什么菩萨像前的并蒂荷花,他去了清国寺这么多次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胡诌的。想到若是她胡诌的,也是为了提醒他那谜底,又觉得心里好像喝了蜜一般甜滋滋。谢斐活了将近十八年,还是头一遭有这种体会。自从七岁那年,他母亲落发出家,他便跟在谢虢身边。身旁都是一堆糙汉,谢虢又对他很是严厉,动不动便是军法家规处置,他感受到的温情甚是了了。后来到了江州,被人奉承,也收了几个妾氏,但是也仅仅就是收在房里。这些女子要么骄纵聒噪,要么胆小柔顺,反正都差不多的无趣,想起来全都面目模糊。在与人亲近这件事上,谢斐天生不耐烦,除了他娘,这世上还从未有一人能得他放在心上。可是徐晗玉却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谢斐觉得自己也说不出来。初见时只觉得是个心机重的女郎,口舌伶俐,算计他不得不出手相救。后来清国寺再遇,她镇定又柔弱的矛盾模样让他颇感讶异,虽说理智提醒自己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午夜梦回,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还是装进了他心里,埋下一颗不起眼的种子。卢府的那支曲子悠扬婉转,弹琴之人更有一颗玲珑心,他无法无天早就惯了,那是第一次,有个女郎竟然想要为他解围。宝月楼的那碗酥酪的确酸甜可口,可他哪里就贪吃那碗东西了,还不是想要和她说说话……这一个月来,日日吃着她做的餐食,心里的种子悄悄便破了土。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身在其中,没有觉察罢了。直到今天,她向他袒露心迹,听见她说欢喜他,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这般开心。他想起她来,面目丝毫不模糊,就连她眼角的那颗小痣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心绪婉转起伏,谢斐一阵呆愣,一阵傻笑。白谷在一旁则看得目瞪口呆。另一边,谢斐走后,徐晗玉便悠悠转醒,眸色清亮,哪里有半分醉意。她坐起身,对着铜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散落的长发。菡萏端进来一个热汤碗,“这是谢郎君走时吩咐的醒酒汤,叮嘱我看着女郎喝了才行。”徐晗玉未转身,慵懒地笑笑,“倒了吧。”菡萏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看着铜镜里徐晗玉清冷的神色,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徐晗玉也未解释,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今日北燕的书信来了吗?”“照旧来的,还是辗转了几道手,从商行那边过来的。”“嗯,这段时日来的书信是承平侯府的还是东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