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口舌之争,武将如何是文官的对手,而文臣之中,亦是意见不一,紫宸殿上不断有人出班奏对,各抒己见,一时难以得出结果。天宜帝心中仍未有决断,见已说了一个多时辰,有些不耐烦,冷冷道:“退朝,后日再议。”洛凭渊回府后,就径直去找静王。他记性甚好,将朝中听到的言论一一述说。洛湮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兵部尚书周秉是条老狐狸,谁也不想得罪,自是不会轻易表态。但他任命了颜思存来提方略,已可看出立场。周家乃是容妃的娘家,如今韩贵妃与容妃在宫中有嫌隙,容妃娘娘所生的六皇弟又才五岁,周家既不能向着太子,自然就会倾向临翩一些。”他笑了笑,又道,“鼎剑侯会支持成通化也不奇怪,他前些年曾经在东南沿海带兵,如今虽然回来,但原先部属都还在那边。锦州同样临海,兵营中若调走一两万兵将,出现大量空缺,他便有机会将东南旧部的势力延伸到北方了。我想,太子应是希望如此。”洛凭渊对宫中的情势已渐渐有了概念,经此一说,顿感脉络清晰。他回想适才所闻,不悦道:“前人尚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些朝臣却放着绥宁军不用,要将陆战生疏的锦州军塞到北境去,他们不思家国,安的什么心,只想着自己那点私利么?”静王道:“也不全是如此,欲借机扩张势力的当然有,但许多文臣确实不懂带兵,总觉得各处军队都差不多。云王不同于太子,在朝中并不结党,但也有些直臣在为北境战事考虑,就像颜思存。”洛凭渊不觉点头说道:“太子提议从绥宁调兵五千到韶安,同是又要增兵函关,看来还是想从锦州多调一些兵出来。”静王微微一笑:“太子所言,耐人寻味。韶安战起,本应一往无前,他想的却是固守函关。谨慎虽是好事,但以一国太子而言,未免输了气势。”他有些怅然,“朝中这么多人赞同,可见在我朝臣子心中,对北辽已是深为忌惮,失了早年锐气。若放在十年前,何至于此,难怪父皇听了不快。”洛凭渊看了皇兄一眼,经过今日朝议,他也明白静王为何不能直接插言了,当年韶安之败与皇后乃至琅環牵涉甚深。他说道:“此战若胜,应可大长我朝志气,只盼朝廷调兵得法。”静王道:“这调兵遣将正是各方争取军权战功之机,一时三刻怕是争不出个结果,多半得拖到围猎之后。”洛凭渊算了算,距离六月十三前往雾岚山还有八九天,围猎需五六天,一下子就耗去将近半月,兵部还要向各地军营行文传书,如是推算,云王能用来磨合整编的时间实在没多少,心下就有些忧虑,问道:“那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静王道:“先静观情势发展。”又道:“户部的粮草辎重快要调齐,不久就会发往边关,可供十万大军三月之用,约十万石,军饷数十万两,此外尚有兵器被服。北辽和夷金又怎肯坐视这批粮饷平安到达,定会设法在途中袭扰破坏。品武堂和金铁司近日不见动静,很可能是在调集人手。故此押送的职责却是不轻,凭渊可想好了派多少靖羽骑卫随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洛凭渊明白,将征战所需辎重平安送抵,重要性并不下于调集军队本身,十二万石粮米连同银两物资,装车便有上千辆,押送起来殊为不易。听静王的语气,途中必有事端,倘若辽金派武功高手时时暗袭,确是不易应付。他沉吟着说道:“我本意分出十二名靖羽骑卫,并五百军士,由尉迟炎带领着护送,如今听皇兄的意思,靖羽骑卫可需多安排些?”静王道:“骑卫人数也不必太多,十二名即可。不过靖羽卫在明处,品武堂和金铁司在暗处,若想保得平安,我们这边也需要一些暗中的布置,我调一部分玄霜下属跟着车队如何?”宁王甚喜,他深知玄霜神出鬼没的潜伏之能,自然求之不得,当下说道:“那就谢过皇兄,出行和路途中如何配合,这几日正好商酌。”静王微笑道:“尉迟副统领功力深湛,阅历也够,当可负责全局,玄霜不必露面,就混于军伍中同行,另有一部分沿途哨探,具体行动,便让阿肃和尉迟副统领来定。”宁王点头:“我今日便吩咐下去。”秦肃总是时隐时现,也不知此刻是不是在左近听着。他笑道:“以阿肃说话的风格,尉迟炎要与他探讨细节,恐怕是头痛得紧。”洛湮华也不免莞尔:“不妨,阿肃真要交代事情时,话就会多些,一向是说得很明白的。玄霜行事自有一套方式,与靖羽卫可互补呼应,定下章程应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