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仓枝夏张开左手,手心朝上,要放进装了温水的盆子里,想看看有没有缓解效果。在她整个手掌浸润进水中的一瞬,手心就和被火烧似发烫。她差点儿大声叫出来,但脑袋确实开始发晕了。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弄到的,不,脑袋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滑下坡的时候虽然按在树上,但树身有绿叶遮挡,应该没摸着不妙的东西才对,怎么就成了独臂人……欢快的心情被消减了一半,但觉得这伤应该很快就会好。洗漱出来,北信介坐在客厅。“枝夏。”他叫道。今天的大事解决了,他开始思索米仓枝夏说他“和(以前熟悉的)男性不一样”的意思。还要和她说一声,他把盘子换了个地方放。米仓枝夏被叫出,差点儿就要伸出手贴到北信介眼前,让他看看情况。但对上北信介认真的神情,她忽然觉得要是说了,北信介肯定会责怪她,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不让她再去山上。在歌剧团里,如果有人临时受伤时不能演出,会由替补登上舞台。对于遗憾无法登场的人,大家虽会安慰对方、说着要好好休养,却难免多少会有责怪这人影响演出。在家里更是如此。她和姐姐差七岁,在她读中学时,姐姐已经开始工作了。有一次姐姐扭到脚,没法去参加一个重大会议,父亲劈头盖垫就是一顿骂,看得米仓枝夏心惊胆颤。总之,受伤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好事,能隐瞒最好隐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说不定睡一觉就好。没好的话,晚些告诉北信介也来得及。眼看北信介起身朝她走来,米仓枝夏立刻挺直了身体,双手虚虚交叠,放在腹前。“今天多谢了,”她略微低头,“我这就准备歇息,请您也早点睡。晚安。”面对突如其来的最高级敬语,北信介一时愣在原地。他还没说什么,米仓枝夏已往后退去,虽踩着小步,速度却堪比竞走选手。北信介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过转角,紧接着响起关门声,动静不小。“有这么累?”北信介喃喃道。还是说不想和他说话?理由是什么,拒绝她洗碗?北信介思索着原因,米仓枝夏已火速冲进房间。关好门后,她贴在墙上,深深地吐了口气。就在这时,手心的灼伤感愈发严重。她好似握着一整团火,烫到她张开嘴想大叫,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疲劳会放大很多感受,至少米仓枝夏没觉得这是严重的伤,也就忍住了。草草铺好被子,关灯缩进被子里,米仓枝夏将左手放在外面。她于黑暗的房间中轻哼道:“满满都是开心的事尽情地做着美梦……”疲劳令人很快进入梦乡。当晚,米仓枝夏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无敌可怕噩梦。……“快醒来,枝夏。枝夏!枝夏——!”米仓枝夏睁开了眼睛,一双漂亮的蓝眼正盯着她看。“凛……?”米仓枝夏打了个哈欠,要翻身再睡,身体却一下栽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到了地面上,却是软的。她猛地清醒过来,挺起身子看去。彩色房间遍布条条花纹,像是棒棒糖的颜色,吃进嘴里是一番甜蜜滋味,盯着看则眼花缭乱。音乐声响起,苏萨号震耳欲聋,像一股从远处袭击的台风,要将人吹倒。“凛,这里是——!”米仓枝夏看向远坂凛,却呆住了。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十岁上下,穿着白衣红裙,将手背在身后,问道:“怎么了?”米仓枝夏一下蜷起身体,低头看自己的手,小到不可思议,也像是个孩子的手。她……几岁?房间像是儿童游乐场,墙面、地板和座椅全都很柔软,就算用尽全力撞上去也不会觉得疼。米仓枝夏站起了身,要寻找出去的门,但多看几眼这壁纸,她就觉得头晕眼花。大脑里像是有万花筒在旋转,她是被卷进洗衣机里的一只袜子,是掉在海洋漩涡里的一只微生物。一切都在她周遭无限放大,而她却变得那么小、那么小……米仓枝夏跪倒在地,一阵绞痛从她的手上传来。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高大的身影朝里迈出一步。“你。”这声音令她想捂住耳朵,令她想要逃跑。但声音的主人已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外拽,丝毫不顾她的挣扎反抗。橙发的青年将她拖出一阵,俯视着她,朝她露出笑容。纤细而柔美的声音令她汗毛直立。“你,一起来玩吧。”青年说。“不要不要不要,放开我——!”米仓枝夏双脚用力蹬地,但光滑的地面摩擦力极小,她找不到立足之地,无法减慢被拖动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