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就赶紧,不走就把银子放我枕头下吧,我干点正事去。”陈姜看不得一个儿子十好几,自个三十好几的中年妇女如此“情痴”模样,后槽牙都快酸倒了,赶忙撂下话出门去了。陈百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姜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跟大水缸较劲,边儿地上搁着盛满水的木桶木盆。“姜儿,娘呢?”不记得他以前这么关心廖氏啊,陈姜横他一眼,“你娘在屋里好好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妹妹干啥呢?”陈百安放心了,对妹妹的信任落到实处感觉非常好,忙道:“你干啥呢?”“我要把缸拉到有太阳的地方,晒水,洗澡!”陈百安放下背篼,不解道:“烧水洗呗。”“用做饭的锅烧?”“是啊。”“呵呵,我还是拉缸吧。”大缸沉重,空的时候搬起来都费劲,满时就更难挪动。兄妹俩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将缸移出房檐阴影。热辣辣的太阳晒上一阵,晚上就能洗个温水澡了。搬好缸,陈姜累得呼哧带喘,拍拍手道:“借到啥了?”陈百安把背篼里的野菜一把一把掏出来,闷声道:“奶奶不让苗儿给我开门。”陈姜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意外:“你打了三叔,奶奶怨恨你呢,不借就不借,以后咱有了好东西,也不借给他们。”小妹说话总是放肆得很,陈百安不知怎么接,索性闭嘴,进屋去看他娘。野菜都是常见的品种,扫帚头,马齿苋和野韭菜。陈姜凭记忆也就认个大概,反正陈百安敢挖就肯定是能吃的,于是先择洗了几遍,根据形状把野菜分类,放在锅盖上晾晒一会儿去去水气。忙乎了一气,目测日头才移了一点点。起得早就这好处,时间很多,陈姜琢磨着是去睡个回笼觉还是出门溜达溜达。影子也不知飘去哪儿了,阳光烈的时候对它可没好处,思量片刻,她还是决定出去视察一下自家的田地。叫出陈百安,跟他说了打算,两人并肩出门。陈姜走着随意问道:“你娘吃饭了么?”“没吃。”“我就这手艺,爱吃不吃,她说啥没?”“说心口疼,要去睡一会。”陈姜玩笑道:“你娘看来还是舍不下你的啊,这么好一个儿子,过两年就能娶个媳妇来伺候她了,再过两年就抱孙子玩了,走了才是傻子。”陈百安脸孔微红,自动忽略她的调侃,不赞同地瞅她一眼:“那也是你娘。”“嗯嗯,我娘。”陈姜不在意,嘻嘻笑着四下打量。她家在村里已近边缘,加上背靠大苍山,房子盖得坐南朝北,晌午一过阳光就稀了,地理位置十分不佳。要进村中,还得先穿过小树林,跨过溪沟子,称不上远,但要遇事想找人帮忙也是麻烦。想想廖氏也是心大,孤儿寡母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万一来个心怀不轨的她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溪沟子从苍山上源流而下,流经大槐树村,冲出一道宽而浅的水道。流到村中地势低洼处,又形成了一个小水塘,村人洗衣洗菜,包括吃喝用水都在那处,过了水塘便一路流向村外不知哪里去了,因是活水,倒是干净的很。而村尾这一段水流稍急,沟里除了泥沙多是石头,容易割伤手脚,除了附近几家住户,平日并不多见来人。陈姜在溪沟子边停留了好久,一会儿撩撩水,一会儿掀掀石头,牙签大小的鱼儿机灵地在水下游窜,青苔浮草间还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的螺蛳若隐若现。陈百安不明白每天都要过几次的溪沟子有什么好玩,看陈姜那饶有趣味的模样,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似的。玩了会儿水,陈姜抬头问道:“哥,你可知道咱们国号是啥?”陈百安一脸懵:“啥是国号?”“就是皇帝给这朝起了个啥名,大汉?大唐?宋,还是明?“哦,大周……不对,是大楚。”这个陈百安还是知道的,有时候村老坐在村口闲聊会时不时说起。陈姜立刻自怜了一把,我这苦命的异世孤魂啊。霸王兄都乌江自刎了还大楚呢,显然不是一条道上的故事了。“皇帝是谁?”“不知。”“京城在南在北?”“不知。”“咱们凤来县的县令是谁你总该听过了吧?”“没听过。”陈百安觉得妹妹问得离奇,县城都没去过,县令的大名他一个乡下小子怎么会听过,那是天边的人儿。“最后再问你一个你一定知道,咱们这儿种啥粮食?属南还是属北?”“稻子蜀黍都种,也种麦子,还有豆子,啥是属南属北?”陈姜心说别想从这小子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他贫穷的不止家世,还有见识。想了解世界,得亲自走出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