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默,你别忘了你当初上大学的钱还是从我这里偷的呢,要不是你在还款前一天带着那笔钱跑了,我这条腿也不会被那些人打断,这都是因为你!”男人指着自己的瘸腿,恬不知耻地在背后冲她嚷嚷着。
“那是你活该,我打工赚来的钱最后不都被你拿去填那个永远都填不满的窟窿了吗。”那时她甚至都还没成年,没有地方会雇佣童工,所以她只能去一些私人的边缘地带勉为其难地赚一些钱,可尽管如此,男人身上越滚越大的债务却只会让她的这点收入显得杯水车薪。
“当时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死活,怎么,只准别人吃亏不准自己吃亏是吗,真可惜那些人竟然没杀了你,还留着你这条烂命一直茍活到现在。”她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戳在男人的胸口。
真是可悲,这样的男人竟是她的父亲,真是恶心,她的父亲竟会是这样的人渣。
似乎是意识到眼前的女儿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帮他,于是他也就撕破脸皮不再上演久别重逢的亲情戏码。
“早知道你是这副德行,我和你妈妈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我求你们生了吗,你们生下我就是为了帮你还债的吗?”云默的情绪也被逼得激动起来,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脏,似乎正在叫嚣着要跳出来大干一场。
“趁我还好说话,滚。”
可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今天还有事,沈焕梦还在家里等着她。
“你的相好也住在这里吧。”
可有些人偏就非要踩着她的底线挑衅她。
“你什么意思?”云默危险地转过了身,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到她周身顿时冷下来的气场。
但很可惜,某人是个白痴。
“看她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挨住一拳。”男人攥了攥拳头,那张被打得无比精彩的脸上露出了恶心的笑容。
“别碰她,我警告你。”
“哈,那就得看你了。”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如果你不把钱交给我的话,那我也就只能去找你的相好要了,到时候会发生点什么,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默就突然冲上前来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也是多亏这个蠢货自己选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哪怕他们搞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还真在乎那小妞啊。”十多年前他就已经很难再打得过云默,更别提现在,断了一条腿,又上了年纪,把他揍倒在地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哪怕身处劣势,那人还是不懂得闭上自己那张恶臭的嘴,他吐掉嘴里的血沫,看向云默的表情就仿佛在说自己已经发现了她的弱点一样。
“你要是敢动她,我保证会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撬下来,再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掰断,你大可试试,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默的脸色黑得吓人,但男人看着面前这个拽着他衣领的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知道你这个样子吗,她知道你跟我一样……”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吗?”
云默的表情瞬间僵住了,男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啊,你应该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吧,真应该让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说她看到之后会怎么想,嗯?会不会觉得你就是个疯子,然后害怕你,厌恶你,想尽一切办法逃离你,就像你那个该死的妈一样。”
男人癫狂地笑了起来,但很快这刺耳的笑声便被□□的碰撞和痛苦的哀号取代,将身下的那人揍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倒在地上张着嘴巴不住喘气,可发泄了怒火的云默心中并未觉得畅快,手上沾染的腥臭的血就像是在提醒着她,不管她再怎么伪装都无法改变骨子里和她父亲一样的暴力因子,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就像个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一样的自己,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和她父亲一样,对着身边无辜的人发泄自己心头的愤怒与不满。
回到小区楼下时,她的手依旧还在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心头的颤栗和烦躁无法抑制,她只能坐在楼下的车里又再度掏出了烟盒。
沈焕梦不止一次说过她不喜欢烟味,而她也尽可能地减少了在沈焕梦面前抽烟的次数,但她无法完全戒除,没有尼古丁她根本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冲动,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燃尽的烟蒂都已经把烟灰缸的底部铺满,她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于是这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上楼。
可她最终也还是没能维持住自己长久以来的伪装,她们再度爆发了争吵,意识到情绪即将失控的她只能赶紧离开家,而那也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那天下楼后,云默在楼下坐了很久,她抬头看着家里窗户的方向,心头突然间涌上一股悲哀的无力。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对不对,她没办法给沈焕梦期待的生活,也没办法彻底摆脱糟糕的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影响,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都已经亮起了微光,直到上班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起了床,她这才挪动自己坐了一整晚的僵硬的身体,就像曾经无数次争吵后所做的那样,去早餐店里买了沈焕梦爱吃的小笼包。
可当她提着早餐再次打开那扇熟悉的门后,看见的却是浸在血水里已经没了呼吸的沈焕梦。
“你离开后,我并没有太过悲伤,很奇怪,心脏麻麻的,可我却没有哭,我看着冰冷的你被盖上白布,看着你的骨灰安葬入土,直到葬礼结束我都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