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玉牙白象强行终止符文观测,悬浮在空中的符文海洋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颤动着四散开来,周围的景象一瞬间变作原样——眼前还是那片碧绿无垠的的草原。
此刻夜色极沉,正是一天之中天光最为深晦的时候,夜空中有几点惨白的寒星在微微地眨。
玉牙白象咬紧牙,发着抖呼出一口气——她方才强行为谢挚中止符文观测,硬生生地替她担下了大半反噬,现在她的状态极其糟糕,躯体由肩至脚一齐化作透明,几乎被反噬得魂飞魄散。
她勉强抱紧了怀中人,一边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内伤,一边焦急地低低唤道:“小挚……?你怎么样了?”
纤细娇小的少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往常玫瑰色的嘴唇一片苍白,呼吸更是微弱得几乎没有。
她受了极重的内伤——在方才的符文观测中她誊刻了太多种符文在自己的身体上,她的肉身强度支撑不住如此海量的符文,被撑得隐隐竟有崩裂的迹象;虽然被玉牙白象发现之后及时中止,并又替她承担了大半反噬,但这对谢挚来说仍然是可怖的伤害。
怎么会这样?
玉牙白象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神力灌注到谢挚体内,伸指按住了少女的胸口,低声道:
“听着——吾乃太一坐骑玉牙白象,今日命你救活此人;方才的神力你不许私吞半点,若她不得活……你与她一道死。”
她说出的话化作一枚枚金色的古老文字,神圣而又威严,缓缓融入谢挚的身体里——这是神祗亲颁的谕旨,与大道同威,一旦降下,世间生灵便不可违背。
看着谢挚胸口的涅槃种开始忙不迭地运转,修复少女身体里的无数暗伤,玉牙白象这才重重松下一口气。
她疲倦至极地按了按眉心,闭上眼睛反复思索回忆着方才符文观测时看到的种种景象——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不明白。
先前谢挚对她说过自己观测不出符文的事情,那时她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诛天魔莲的种子将她的血液吸食太多,导致她太过虚弱,被大道判定没有达到炼体大圆满的水平,这才不能观测到符文;可是现在看来,分明却完全不是那样的。
或许谢挚根本不是观测不到符文……而是——她能观测到的符文太多,这才导致她的身体支持不住,支持不住一次性在体内誊刻上如此海量的符文。
玉牙白象感到了一阵脱力般的眩晕,她低下脸,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轻轻抚着少女的手腕,不声不响地将谢挚抱得更紧了一些。
是她害了谢挚。
若是她不那么心急,再多询问谢挚几句,现在的境况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发生……?
明明谢挚在观测之前已经露出犹豫不安的神情了……她那时却叫她不要怕,说有她在,不会有事。
——可是现在,谢挚却不是出事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浅淡的晨光柔柔地打在白衣神祗的侧脸上,清晨朦胧的雾气也渐渐浓起时,玉牙白象这才在恍惚中感到怀中的少女轻轻地动了一动。
“象神大人……”
谢挚慢慢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眉眼。
她声音软软地发问:“您在哭吗?”
“没有。”
神祗怎会为凡人哭泣?但玉牙白象却的确在自己脸上感到了一些湿意,这令她倍感讶异——依她现在的残魂状态,根本是没有血液也没有眼泪的。
她不作声,按着谢挚的手腕仔细地探了一会她的脉搏,确定谢挚现下已经性命无忧之后,这才淡声道:
“或许是染上了清晨的雾气。”
“是吗……”
谢挚接受了这个解释,闭上眼睛很柔软地笑了笑,又咳嗽着吐出几口血来,“我们回家吧,好不好?”她觉得有些累了,很想回家去。
她没有提观测符文失败的事。
玉牙白象凝视她的面容良久,方道:“好。”
她将纤细的少女轻轻抱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她的神力已经百不存一,连此刻人形魂体的维持也颇为艰难,因此不得不采取最原始的步力,将谢挚抱回白银甲虫群驻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