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目光很烫,层层迭迭地交织,将她网罗其间,几乎将钟意灼伤。
她有些讶异,转过脸正想开口,却见陆风行迅速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把她留在两个开始忙活的造型师中间。
……心跳正在超速。
钟意慢慢转回视线,盯着镜子里那张发红的脸,心跳怦怦然。
好像、似乎、大概……真的有人在喜欢她?
从身体反应来看,她……其实也没那么反感?
更何况他的意思,应该就是,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都是钟意。
指尖在膝头绞动,钟意低着头沉思,自动忽略了化妆师叨叨的絮语:“iss钟,请你把头抬起来一点呀,我帮你看看造型。”
“喔噢。”她冷不丁被一激,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闭上眼任由软软的刷子扫过脸庞。
造型师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太紧张啦,我们给你化妆,又不是干什么。”
“我很紧张么?”钟意喃喃着扯动唇角,尽力露出和善的笑容,这才发觉自己僵硬的四肢瘫在软椅上,完全不受控制。
也是。她刚刚好像发现了陆风行的心事,混杂着她自己的心事,思绪乱得成了一团麻,这时候要能保持冷静,那才是心理素质高。
“钟小姐在社交场合初崭头角,会紧张也正常。”
房门后传来为她找解的低沉男生,挺拔身形走过来,已经换了一身新衣。
叫不出面料的黑色西装外套压着雪白的折边内衬,收紧的腰封勒出有力的腰线弧度,胸口还缀着一枚闪着银光的胸针,正是裕盛集团的字样。
造型师连忙迎上去:“小陆总,我帮您做头发。”
陆风行朝造型师摆摆手,凝神打量着镜中刚刚开始妆扮的钟意,不自觉地挑起唇角。
钟意心里的小人抖得跟筛糠似的,这会哪敢和他对视,悄悄在镜子里看着他,终于磕磕绊绊地嘴硬道:“参加过宴会就了不起啊?这种没营养的场合,我从来不浪费时间。”
她爸就这样教过她,反正工资是老板开的,他们去这种场合又不能收获和老板同等的回报,人生那么七十年,不如让自己开心一下算了,没必要去社交场合紧绷。她也怀疑过父亲是打不进那些老板们的圈子,不过父亲本来就不擅长“来事儿”,还不如带着她到处玩。
“是没营养,”陆风行看着她像上刑一样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别人盘起一头秀发,被她讽笑的气恼也就烟消云散了,“晚点我送你一件新年礼物,当补充好了。”
“加班费另计哦。”钟意听他回答得这么爽快,讪讪地转回视线,故作精明地扫了一眼墙上时钟,“准备阶段也算,从现在开始计时。”
一旁忙活的造型师和化妆师,本来想说什么,看见这对男女之间似乎并没有流动着什么隐秘的情感,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可怜打工人被无良老板拖过来加班,对视一眼,无奈地同时耸了耸肩。有钱人的爱好真奇怪,当着外人还在装不熟,私下里不知道怎么来呢。
都说女人出门磨蹭,化妆品都往脸上倒一遍,这时肯等待的男人就会受旁人嘉奖,得一个“绅士”的名号。钟意却一直觉得是那个出门的女人可怜,既要“为悦己者容”羞赧地化妆取悦约会对象,又要背负磨蹭的恶名,反倒是男的坐着玩会手机,轻而易举地收获了耐心和体贴的赞扬。
但她没料到,有些男人出门也是磨蹭的。这边化妆师在她脸上磨蹭,那边的造型师围着陆风行,不顾他隐隐厌烦的神情,已经在做他的头发。他们两个人被围困在椅子上,竟然说不了一句闲话。
直到窗外夕阳沉坠,化妆师和造型师才把坐得腰酸的钟意从椅子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推进房间。
再拉开门,走道里犹犹豫豫地飘出了一袭蓝绿渐变的礼服裙,明明抹胸处的淡绿蕾丝已经让人想起幽静的森林深处,裙摆层层迭迭的深浅蓝色却像沉静的洋流,将软椅上那个男人的思绪拉到了神秘的大海中心。
被套进这件束腰礼裙的女孩却没那么开心,小幅度挥舞着白手套,瘪着嘴问两个妆造师:“这套穿着有点紧,我到时候呼吸不过来怎么办?”
“iss钟,”造型师有些无奈,但又不能和老板要求打扮的女孩置气,好声好气地搓着手解释道,“今天慈善晚宴的主题是‘地球的声音’,善款也会直接捐赠给环保组织。这条裙子由新兴环保材料缝制,色彩的理念也很前卫。iss钟以前没参加过此类晚宴,可能是不太习惯这种设计……”
这番话貌似在给钟意解释,实际上更有向软椅上那个真正付款的男人表示的意思:我这个造型师就是值得这工资,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既哄好了钟意,又能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岂非一箭双雕?
造型师正得意着,正是钟意对时尚的无知给了自己在陆风行面前露脸的机会,余光却瞥见原本端坐的陆风行慢慢站起身,深黑眼眸划过暗沉色彩。
眼风如刀割在僵住的造型师身上,男人拧起两道锋利的长眉,语调喑哑:“你的意思是,我家助理很无知?”
对方正在输入中(20)
“诶?”钟意感受到身边的造型师整个人僵在原地,化妆师的笑容也凝固了,连忙朝陆风行摆手,“人家哪有这个意思啊?”
她虽然能听出来造型师在陆风行面前炫技,却也想到造型师出来混口饭吃并不容易,加上人家对她也很尊敬,心里并没把造型师的话当回事。
环保就环保咯,虽然裙子有点紧了,但只要能把这一晚混过去,让她好好想想自己跟陆风行之间的事情,穿什么她都不太在意。到时候借口穿着裙子行动不便,干坐着反倒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