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夜空,沉重得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六年以后,依旧如此。
?
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天下午,日照很足,暖意四溢。
小姨倚在狭窄的阳台上,推开防盗网,望着远处高楼顶着的太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纱门轻响,女孩小心翼翼地绕过阳台边上两盆掉光了叶子的植物,侧身挤到小姨身旁,递给她一罐绿色啤酒。
拉环刺地一声抬起,小姨和钟意手中的盒装牛奶碰杯,仰头灌下一大口。
三十来岁的女人,眼角已有几条隐隐约约的细小皱纹,回头望向城市楼宇间逐渐闪烁的灯光,漫不经心地问:“今天跨年夜,没人约你出去吃饭么?”
“跨年夜,当然是以陪家人为重啊。”钟意舒展了一下身体。牛奶的味道甜甜的,弥漫着脂肪特有的香气。
“别想蒙我,”小姨半真半假地瞪了她一眼,“明明是除夕才讲究这个。你们年轻人,跨年夜哪个不出去逛街吃饭的。”
“你明明也很年轻好吧,”钟意调皮地朝小姨吐了吐舌,“我中午跟同事聚了餐,晚上干脆回家吃呗。”
“你自己注意点,那个小老板不约你,多的是人约他。”小姨眯起眼,似乎喝啤酒也能泛起朦胧的醉意。
“他两天就赚了五十万,算不上什么小老板了吧,”钟意望着天际浓浓淡淡的长条云彩,“你也知道多的是人约他,今晚又是跨年,他估计也有什么活动。”
“活动?”小姨看着窗外,忽然伸手在她背上用力拍了一下,“我自己吃,玩开心点。”
“你说什么……”钟意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下子愣在原地。
某辆再眼熟不过的黑色轿车,缓缓剎停在逼仄的巷口。
像是油画的一角,蓦地散失在现实世界里。
下一秒,裤兜的手机铃声大作。
钟意不可置信地接通电话,脸颊微微烫了起来。
耳边立即回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钟意,我在你家楼下,工作室有点事。你作为助理,晚上要加班。”
……什么跟什么嘛?
樱唇清晰地瘪下些许,她贴着手机,无精打采地说:“哦,马上。”
也是。
像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奔向她这个被生活毒打得失去了配得感的人?
就算六年前他真的有过那么一瞬的恻隐,那也是对十八岁的活力满满的女孩的好意,绝非对现在这样一个她。
这样一个惯于虚与委蛇,再也不肯交出真心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