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琅意见池疏久久不回答,扭过脸又问了一次。
他立刻回神,唇角一落,将他早就在心里滚过千百遍的那番话理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嫁接成张冠李戴的意思:“他说我就凭一次金奖就想进林氏是自不量力,让我认清自己身家背景的差距,不要做白日梦。”
这话一出,林琅意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那缕夹在耳后的头发因此重新滑落,有那么一瞬间遮住了她投射过来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哦?他是这么说的?”
池疏适时落下眼睫,所有的动作在今天之前都已经排练得炉火纯青,他犹豫不决到下唇再次被牙齿咬出血,最后才勉强道:“是的,可是琅意姐,我只是想要进应山湖,我想要在你手下干一辈子,我……他那样说,我是真的有点难过。”“我看你今天一开始就很怕他,为什么?之前见过?”
池疏“嗯”了一声,压着嗓音道:“我其实不想跟姐姐你说的,因为那次哥哥也……但那次没动手,今天可能是看到我又出现了,所以生气了。”
半晌也没听到声音,他等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等不住,期期艾艾地提起一点眼角看向她。
林琅意停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太有审判性,见他抬起头,她还往后退了两步,抱臂上下打量了他几巡。
“你说原楚聿对你动手?”
原楚聿。
原楚聿。
池疏在脑海中疯狂咀嚼这个名字,终于把它跟应元联系了起来。
他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困惑地皱起眉:“啊?他上次来找我,说他是向朔哥哥。”
“上次?哪次?”
“我手被机器割破那次。”
林琅意居然笑了一下,问:“然后对你说了这番话?”
他还没判断出最佳的回应,林琅意已然继续往后退了两步,斜靠在走廊墙上与他隔了大半个走道的距离,说:“池疏,你知道你今天得金奖,原楚聿一直在帮你说好话吗?”
池疏的额角微微一跳,某种一脚踩进陷阱被捕兽夹夹得动弹不得的不妙感觉骤然升起。
“签合同的时候,品牌方原本想要压价的,认为你的作品受众市场并不大,可真要当作收藏品也仍然不够格,所以……”林琅意摊了下手,“他一直在帮你疏通,你才能拿到那个合同价。”
池疏的表情剧烈变了一瞬,立刻将前因后果想通了。
胡扯,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根本不是原楚聿真的有多看得起自己,而是他故意在林琅意面前装出来的,表现得他有多无害似的。
因为他今日一看到自己就猜到会被揪出身份,也猜到自己绝对会报复心极强地去翻旧账,所以先行一步在林琅意面前为自己忙前忙后,装成好大一朵白莲花。
林琅意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进人心底,她一字一句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他真的跟你动手了?”
反正在洗手间也没有摄像头,他特意跟着原楚聿前后脚进的。
林琅意眼神冷淡:“我去叫他过来跟你当面对峙?”
池疏脸上表情变幻几许,最后还是摇了下头,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噎噎咽咽道:“他确实说了那些话,我又怕又委屈,一边抽自己表诚心一边辩解,可是姐姐我真的好委屈,我明明……”
“自己去洗把脸吧。”林琅意打断他的话,直起身往外走,“以后说话不要添油加醋。”
池疏下意识就想抬脚跟上去,可现在的情况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原楚聿居然会先下手为强,还是这样以退为进的法子,导致他从一开始就跳进陷阱去了。
脸上红肿处有些破皮,眼泪滑过时火辣辣地疼,池疏扭头看向走廊里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尽头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等在那里。
原楚聿右手浅浅地插。着兜,他平日里站姿坐姿都挺拔卓尔,鹤立鸡群一般带着微不可见的淡淡反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尤其矜贵显位。可他现在背脊稍弯出一个随性的弧度,半倚着墙目不转睛地冲林琅意荡开一个温柔的笑,而后跃过她的肩膀,漫不经心地朝池疏瞥去一眼,唇边笑意扩大,有几分胜利后悠哉惬意之感。
“都结束了,回去吗?”原楚聿迎上几步,也不管走廊那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只顾着林琅意说,“我刚才先将专家老师们都送上船了,你放心。”
林琅意偏头看他一眼。
他之前在山上时还对她表露出如此主动的攻击性,让她本来都做好了抗拒到底的准备,可这人自打崂山寺三日游回来后突然就改变了方针,开始一本正经地服务她于各种生意场和资源投送了,其他半点逾矩暧昧的行为都没有,让她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但说他回头是岸了吧,偏偏,他最近出场得太频繁了,简直是将“以权谋私”这四个大字刻在脸上,还是昂秀挺胸地骄傲地刻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