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在帐外看见闵馨,想除了延湄外竟还有个女子,心里确实动了动,不过眼下还顾不上这些,没往太深了想,只先看看人什么样儿,结果萧澜直接给她挑明了。霍氏有些恼怒,可是很快将气压了下去,虚点点他道:“母亲能往哪上头想?如今这情况,想的了旁的?你什么病,大夫不成还非得那丫头?”萧澜袖着手不吱声。霍氏皱着眉寻思,一时没琢磨到根儿上,但想起萧澜打小身边便没丫头伺候,又在佛寺里呆了五年,莫不是生了甚么怪癖?……延湄也吃斋念经?她咳了声,顺着便转了话说:“人你救回来了,想怎么着?”“和从前一样”,萧澜抬起头道:“母亲先前的话不需再提,儿子主意已定。”他不想跟霍氏说太多,因为这不是商量,霍氏却道:“罢了,你若真想清楚了,那便由着你。只是需得记着,你今日将这篇翻过去了,来日也不能再戳她的伤心处。”萧澜意外地看着她:“母亲……?”“做什么这般眼神?”霍氏哼一声,“我又并非是石头草木,方才也在帐外听见她的撕心裂肺了,我也是为人母的,怎能不动容?况且,都是女子,我知道这里头的艰难。”萧澜抿抿唇,垂眼道:“多谢母亲体谅。”霍氏面容柔和,长长叹了口气,母子间说话的氛围终于缓和了些,霍氏又问:“狗皇帝一直睡着,你可是用药了?多时候能醒。”“大约明晚。”“也好”霍氏道:“当日是母亲不周全了,不知道你是想这般。你如此决断,母亲该欣慰。”萧澜欠着身子,略有些不自在,打小没受过霍氏的夸赞,不大适应。霍氏分寸把握的很好,只这两句便打住,冲他抬抬下巴:“回去歇一觉吧,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遣女大夫来你若怕我别有居心,便令换旁人来,得叫他给我熬两副去痛的药。”“那母亲也歇一歇”,萧澜打帐中出来,在夜风中吹了片刻,那股不自在才慢慢散了。帐里,莲姑道:“侯爷瞧着冷淡,心里头实际是个重情的孩子。老夫人从前是对他太严苛了。”霍氏却挑挑眉,闭起了眼睛,幽幽道:“他大了,与小时候不相同了。有了自个儿的人马,也有了股子威严,便是我这个母亲也不能轻易置喙。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千变万变,禀性变不了,一贯的吃软不吃硬。哼,这我最了解了。”莲姑张张嘴,想说句什么,但看霍氏微勾起的唇角,还是叹口气把话咽了回去。……萧澜还是没有叫闵馨去,让韩林去找了闵蘅。他回帐子时,傅济和傅长启正从里头出来,傅济前襟都湿了,欲言又止,傅长启扶着他一只胳膊,“父亲,有什么话等到了地方再说罢。晚些还得赶路。”说完又稍微一摆头,指了里面,“阿湄太累了,睡着了。”萧澜能猜到傅济要说什么,但此时只想进去看着延湄,示意他们先去休息,跨步进了帐子。延湄果然已经睡了,行军途中从简,萧澜让人把车上的三床新被都抱过来,此时全铺在了延湄身下,盖的只有一床被子。萧澜站在塌边呆看了半晌,他不大敢掀了被子躺进去,只得给延湄掖好,自己挨在旁边,盖了身单衣睡了。这一觉特别扎实,四更末,他还是被延湄给摇醒的,拔营起行。兵卒和马匹经过两个时辰的休整精神不少,只萧澜反是愈困了,换到马车上更睁不开眼,延湄也差不了多少,但是马车晃晃荡荡,萧澜怕她从窄榻上掉下来,就直接睡在塌下的厢板上,延湄若是掉下来,他便能在底下垫着。好在延湄是半趴着睡得,一路倒没滚下来,只是后来睡渴了想要喝水时,一脚踩在了他肚子上。萧澜被踩醒,两人茫然对视了半晌,延湄睡得有点儿糊涂,软着身子往他身上一倒,说:“你怎睡在下面?床晃得厉害。”萧澜比她清醒些,看日光从车帘缝隙照进来,将蜷着的腿稍微伸直,问:“是要喝水么?”延湄趴在他身上闭着眼哼哼。萧澜一动不敢动,车厢窄,无法让他将身子整个儿舒展开,颠了大半日,腿脚发僵。延湄在他身上蹭了半刻,渐渐醒了,坐起来左看右看,“咱们在车上。”“糊涂劲儿过去了?”萧澜笑笑,伸手给她,说:“拽我一下,起不来了。”延湄嘟嘟嘴,但还是伸过手拉他,萧澜起了一半,延湄却忽然松手,一根指头在他腋下点了点,萧澜一下又倒回去,笑模样地看着她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