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对赵普的表现感到不满,但人家毕竟说的不错,他也不好给脸色,沉吟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道:“各位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渡江之时,士卒晕船,影响战力罢了,如果本帅有办法不让士卒晕船,各位还会反对渡江吗?”
众人一怔,却自沉吟未决,李灵也不给他们反驳争论的机会,高声道:“各将听令,命所属各营速速准备,今夜但见号火起时便强渡澧江。记住,晚饭不可过饱,不许放肉,越是酸辣越好。”
他这命令前半部分下得极是强人所难,后半部分又是莫名其妙,众将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但身为军人,服从便是天职,既然主帅命令已下,自然是不敢有所违逆犹豫,均是高声应诺。
李灵遂又提起笔墨,书了一道方子,道:“宣徽北院使张美。”
“末将在。”一名高瘦的将军站出班来,声如洪钟,连应诺之声都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李灵道:“这按着方子上所写之物,速于附近村镇州县征购,限天黑以前征到五十担,否则军法论处。”
“末将遵令。”
张美接过那方子收入怀中,却也不多犹豫,转身便走,李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张将军且慢。”
张美停住脚步,一脸肃然的问道:“大帅还有何吩咐?”
“你要记住,本帅是命你去‘征购’,不是命你去‘征抢’,该付给百姓的钱,一分都不许少,除此之外,若有士卒胆敢对百姓有欺凌之事,一律斩首!”
“末将明白。”张美这才得令而去。
武平之地不比南平,那周行逢爱民如子,百姓多有拥戴,如若周军军纪不严,侵扰乡众,引起民愤,到时武平之民为保家园,誓死追随周行逢,却是对周军速战多有不利,故而李灵不得不对张美多加提醒。
李灵看着众将惊疑的眼神,心里却是颇为得意,遂道:“诸位散了吧,回去各自准备,今夜强渡,明日决战,一举击溃敌军。”
诸众皆行礼而退,唯独那慕容延钊却是迟迟不走,一支手伸入怀中,眼神极是复杂的望着李灵。
李灵直视着他,目光冷峻,语气却是极为淡然,道:“慕容将军,你还有什么事吗?”
慕容延钊眉头微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两人就这般对视良久,慕容延钊却是轻声一叹,伸入怀中的那支手缓缓的拿了出来,道:“属下没事,大帅先休息吧,属下告退。”言罢转身,踏着沉沉的脚步走出帐外。
帐内只剩下李灵自己,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轻轻抹了抹额头,竟是隐隐有几丝汗珠。
这些武将们皆非善类,个个手下都沾满了鲜血,性情刚勇猛烈,本就难以统率,更何况他们原本各属张永德、李重进等人部众,如今却让他这么一个半路出家,在军中毫无资历,年纪轻轻的“大帅”来领导,却是更为不易。
尤其是这个慕容延钊,心高气傲,向来不服于他,若是带头反对他的主张,以其中众将中的威望,必然会有许多人支持,到时自己却当该如何处置?
杀吗?
军纪如山,固然是可以杀的,然而,临阵斩杀大将,无疑将是对军心士气的一个重大打击,南征之战,势必会受到影响,这是李灵不愿意看到的。
不杀!何以服众!自己这个高帅的威信又何在?
当真是为难。
好在今儿个这个武夫们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算是放下了心。
其实,李灵的担忧却是多余的,自高平之役后,周主对军队的纪律进行了极大的加强,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磨炼,此时周军的纪律,远比李灵想象的要严格的多。所以今日他身为主帅,既然已下了决定,帅印虎符在手,即使他李灵是个三岁孩童,这些将领自也会誓死从命。
没了旁人,李灵便无拘束的斜靠在帅桌上,双脚搭起,很是没调的搁在帅案上,他却是在想将方才慕容延钊那奇怪的动作,那异样的眼神,还有临走时那一声有耐人寻味的叹息,似乎,他有什么心事。
“慕容延钊,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