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瞬,路西法低头对上她的视线。“不过,或许有一天,你有兴趣跟我去看看地狱什么样子。”奎妮动了动嘴唇,想说她知道地狱什么样子,因为她一直生活在地狱中。但最后她却将涌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仰着的下巴点了点:“好啊。”路西法一笑。手指动了动,努力忍住想揉揉她头发的冲动。两人的交谈堪堪结束,眼前一闪,彩虹桥和仙宫在眼前消失,几人来到一处能够俯视一整片大海的悬崖边。路西法身子晃了晃才站稳,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悬崖边背身站着一位老者。就算路西法不认识这位众神之父,也一定认识他手中的永恒之枪。虽然奥丁此刻一副慈祥老者的模样,但路西法可不会认为眼前这位能够安坐九大国度至高王座的主神是心慈手软之人。他太了解他们这些掌握权力的至高神明了。路西法不由自主地看向奎妮。如果奎妮是海拉的女儿,那奥丁就是她的外公。她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奎妮也早已经看见站在崖边遥望大海的奥丁。她不认识这位众神之父,也不认识他手里的永恒之枪,但有一点奎妮知道——这里一定是这个人说了算。远处海面上有闪烁的细碎光点,波光粼粼,分外瑰丽。却不是寻常的太阳的反光,而是异常璀璨的五彩光芒。虽是站在巍峨广阔的悬崖,周围却一丝风也没有。奎妮很快分辨出,这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某种力量造出的虚幻空间。“弗丽嘉一直希望我陪她看海,可惜直到最后我都没能做到。”奥丁注视着海面说道。听到奥丁的话,一起被带过来的索尔也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向平静的海面。“弗丽嘉是谁?”奎妮问。“我的妻子。”“你为什么没有做到?”“她死了……”奥丁停顿了一下,握着永恒之枪的手紧了紧,“在她活着时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哦。”奎妮淡淡应了一声。这种失去后毫无价值的惋惜、追悔,她在医院见过太多了。在这一点上,看来神和人没有什么区别。她觉得寒暄够了,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认识海拉吗?”似乎起风了。奥丁转过身,永恒之枪在地面发出“叮”一声轻响。路西法不动声色地往奎妮身边挪近了一步。奥丁没有理会,仅剩的独目感情复杂地看着奎妮。“我一直在等你,我的孩子。”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索尔这一刻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苍老。这个发现让他心里蓦然涌起一阵陌生的酸涩。奎妮什么都没听出来,倒是对奥丁的独目有几分意外和好奇。她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其实一向没心肝到冷酷的程度。她看着老者那只孤独的眼睛说:“我是来找海拉的。”“海拉。是的。”奥丁重复着这个名字,“是的,我当然认识她,认识很久了。”“父亲!”被迫旁听许久,早已按捺不住的索尔终于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奥丁说。“我真的有一个……”索尔顿住。他不太习惯“姐姐”这个词。“是的。”奥丁慈爱地望着自己的长子,“海拉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你的姐姐。”虽然已经听路西法说过一遍,此刻听到父亲亲口承认,索尔仍是惊讶不已。“那她……”“她在这里。”奎妮打断索尔。用的肯定句。来到阿斯加德后,她得以重新感知到海拉的气息。她一定在这里。奥丁点头:“原本,她应该在我死后才能出来,你是个意外。”奥丁手中的永恒之枪突然指向奎妮,吓得路西法差点扑过去。奥丁宽容地笑了笑,收起永恒之枪,继续说:“但也许你也是我们的希望,阻止诸神黄昏的希望。”奎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在意。她是来找海拉的,她只关心这个。“我来找你了。”奎妮扬起脸,面对空无一物的虚空。路西法和索尔也跟着她仰起头。奥丁站着没动,轻轻摩挲手里的永恒之枪。虚空中突然出现一阵黑雾,然后黑雾不断扩大,仿佛半空中破了一个大洞,黑色的雾气不停地从洞中溢出,如同不详的诅咒,聚拢不散。海拉就是从这团黑雾中走出来的。黑衣,黑发,黑眸。她就是黑暗本身。奎妮看着她。她一点都没变,可是奎妮又觉得有点陌生。或许在那个被黑暗永久笼罩的亡者国度,她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她。风大起来,静止的海面掀起波涛,白色巨浪翻滚着撞击崖壁,最后又跌碎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