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确定余舟脉搏平稳没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说明,他家余贤弟这副冷静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裴斯远道。“我什么都没想,等着你回来朝我解释呢。”余舟道。裴斯远闻言又是一怔,今晚余舟所有的表现,都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有惊慌,没有怀疑,没有质问,没有发怒……“我爹贪钱了吗?”余舟见他不开口,主动问道。“没有。”裴斯远摇了摇头。余舟一颗心顿时落下了一半,只要余承闻没贪钱,那就说明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此番牵扯进来的官员中,有三个都是户部的人。”裴斯远调整了一下心情,朝他道:“他们大概是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给自己留了许多后手。你爹……就是其中的一个后手。”余舟拧了拧眉,显然没太听懂。“你爹在户部的职务虽不算多紧要,但每日都要经手不少来往的文书,有人在文书里动了手脚,令你爹经手的文书出了一些纰漏。”裴斯远道。余舟忙问道:“严重吗?”“他们只是拿了你爹的把柄,事情尚未被拆穿。”裴斯远道:“我推测,他们是想揪着这个小辫子,等到必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他们威胁我爹做什么?”余舟不解道:“我爹官也不大。”“因为我。”裴斯远目光一黯,有些不大敢直视余舟的眼睛。余舟见状便明白了,算计余承闻的人大概是知道他和裴斯远往来甚密,所以想拿余承闻来要挟裴斯远。届时若是成了,他们自然欢喜,若是不成,也可以利用余承闻来给裴斯远泼点脏水。毕竟余承闻若是成了罪臣,余舟就是罪臣之子。而裴斯远这个负责案子的人,竟和他这个罪臣之子不清不楚……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裴斯远提前得知了此事,没给对方拿余承闻做文章的机会。“既然他们并未发难,我爹怎么还是被抓了?”余舟问道。“这是我的主意。”裴斯远道:“当时我仔细想过,若是让人将证据毁了,也可保你爹平安渡过此劫,但这样一来,也会同时毁掉朝他们治罪的证据。”“所以呢?”余舟问道。裴斯远深吸了口气,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将话说出口了……不久前,余府。那日两人一同去余府时,裴斯远趁着余舟小憩的时候,去找了一趟余承闻,将事情朝他说了一遍。余承闻听着裴斯远的叙述,先是震惊不已,而后便气得够呛。“岂可如此便宜了他们?”余承闻道:“那老夫岂不是成了罪人了?”“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有些不入流。”裴斯远道。余承闻看向裴斯远,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余大人可以将罪名主动认了,反咬他们是同伙,这样他们用来攀咬你的证据,都会成为给他们定罪的证据。”裴斯远道:“届时,我们案子里缺少的所有证据,都可以用余大人的口供补上。”余承闻当即大惊失色,用一种极为复杂地目光看向裴斯远。他从前就听说过裴斯远办事不地道,没想到竟会这么不地道,可是让他开了眼了。但是很快,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便意识到这个法子虽然不入流,却直接切中了要害。“晚辈这法子,有些太荒唐了。”裴斯远道。“哎。”余承闻突然叹了口气,“为官之人,哪个不想堂堂正正,可你想堂堂正正,便要有人去替你把不堂堂正正的事儿都做了。”这些年,裴斯远不就一直在替路知南办这些事情吗?路知南坐在龙椅上,两只手干干净净,是个人人称赞的贤明君主。而那些不够贤明的事情,则都交给了裴斯远。“此事实在是有违我的为官之道和为人之道。”余承闻道:“但你一个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都不计较这些劳什子虚名,我这把年纪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呢?”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裴斯远前前后后可是不知道下过多少次大狱了。余承闻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是能被这小子给带歪了。“此番若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凿了这窝蛀虫,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好事。”余承闻道:“手段不够磊落,那就不磊落吧。”余承闻坦然一笑,竟是接受了裴斯远这提议。一来他心知,裴斯远虽然没说,但他经手的文书能出了问题,虽是旁人栽赃,但也和他不够认真严谨脱不了干系,此事他得认;二来他也知道,若是裴斯远替他摆平了事情,却导致原本该受到处置的人脱了罪,那他在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