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院中,男人一边走一边教训跟在一旁的狗子,“说了多少次不许扑人,又忘了?今天别想吃牛肉,狗粮都不给你吃……”前面的话坨坨似乎都没听懂,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大尾巴立刻不摇了,耍赖似的原地趴下。谢梨忍不住笑起来,如果不扑她的话,坨坨真的很逗。一向眉眼冷淡的季二哥也忍不住弯了眉眼,“耍赖也没用。爸爸要出去吃饭了,你一个人在家呆着。”坨坨趴在地上装死,没理它爸爸。季晨河笑了一声,进屋拿了个玩具扔到墙边,狗子立刻冲了过去咬住玩具,尾巴又重新摇了起来。季晨河走出来,把摩托车开进去,以防狗子又冲出来,谢梨躲远了一点,警惕地看着院子里。坨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摩托车引擎声抬了抬脑袋,恰好看到了在院外偷偷瞄它的谢梨,立刻又要丢下玩具冲过来打招呼。“嗯?”它刚抬起蹄子,季晨河警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男人抬了抬手,坨坨立刻坐下。狗子能感觉到主人是真的生气了,讨好地摇了摇尾巴,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季晨河又警告了一句,把摩托车挺好,回头看见院外站着的谢梨,女孩两只白皙的小手抓着卫衣的抽绳,黑眸盯着院子里,嘴巴微微抿着,警惕又委屈。一人一狗隔着院门对峙,表情竟有几分神似。季晨河低头,在狗子头上揉了一把,“爸爸走了,自个儿在家听话。”男人走出院子,锁好门,看向缩在一边的谢梨,“走吧,回去把外套换了。”谢梨刚才注意力全在坨坨身上,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被热情的狗子按了两个爪印,她低头看了看,“没事儿,回去用毛巾擦一擦就掉了。”季晨河双手插兜走在前面,“不好意思,坨坨小时候没训练好,有时候会扑生人。”“它很听你的话了,学文大哥都控制不住它。”谢梨笑,五年前那次,坨坨见着谢梨就扑上来,谢梨没经验,撒腿就跑,狗子在后面追,林学文两口喊了半天都没控制住,最后还是林学文撒了一把狗粮,才转移了坨坨的注意力。“它本来就是我的狗。”季晨河道:“我这几年工作不稳定,没条件养它,就把它送到这边来了。”“怪不得,”谢梨想起刚才季二哥自称“爸爸”,突然开始同情坨坨了,原来是一个留守儿童。新上任的县领导是个四十多的山东汉子,人很豪爽,他和村支书几个开了瓶酒,但是没劝j时g谢梨喝,谢梨礼貌性地敬完酒,就没怎么再碰酒杯。倒是季二哥,被他们拉着灌了三四两。看样子季二哥酒量还可以,没上头,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桌上十几个人,大家的话题一开始还围绕谢梨的田野工作,聊着聊着就变成其他事情,谢梨反而参与不进去,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吃菜。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是谢爸爸发来的消息,问她明天回家想吃什么。谢梨毫不犹豫地回复:【炸酱面!!!】谢爸爸见她秒回,以为她闲着,于是打视频过来。谢梨挂断,为了让爸妈别多想,悄悄拍了张照片过去,【县里领导专门下来给我送行,正吃饭呢。】谢爸爸:【哟,我女儿面子这么大?】谢梨抿唇笑,【人类学工作者就是这么有面儿。】比起新闻记者,人类学工作者下田野不会引起上上下下过多的关注,主要是因为他们除了写出一份民族志之外,没办法为被调查的地方或者人群带来更多的实质性影响。记者不一样,他们的调查是会很快产生后果的,无论好坏,因此无论领导还是受访者,都会对他们更为重视。这种不重视,对谢梨他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大家都不设防,人类学工作也会进行的更为顺利。趁着县领导还没醉的太厉害,谢梨问了他几个问题,算是为她的田野调查再添一个新视角。县领导闲聊似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顺便还给村支书透露了接下来的部署。宴席结束已经快九点了,送走县领导,村支书,谢梨看向一边沉默站着的季二哥,“二哥。”“嗯。”男人抬眸与她对视,沉静的眸子此时显得格外亮。“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工作的支持。”他一直没走,谢梨以为他在等正式的道别,于是笑着说。这句话她今晚和十几个人说过,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县领导她也这么和人家说。季晨河垂下眸子,淡淡道:“客气。”“夜里冷,二哥快回去吧,多喝点水而再休息。”虽然二哥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是今天的白酒度数很高,估计是后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