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们真是想要以此刺激宫澶、扰乱大越朝廷,那么他们已经得手了一半。可若要说鹰骑的目的只在于此,似乎又不足以说服他。且不说那荷包究竟何时才能被宫澶看见,就算是看见了,帝王之心从不会为一个女人牵动太久,更何况是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女人,他们又如何能够确定宫澶会因此心神大乱?这说不通。宫哲捏着那光滑的绸缎,思路受阻,再无法继续推理半分,只得轻叹一声,将它收进了袖中。抬眼,方才发觉清秋气息一乱。他怔忪一瞬,随即勾了勾唇角,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醒了还闭着眼睛装睡?”宫哲久经沙场,经得起最激烈的厮杀,也听得出最细微的响动。方才她醒后一眼便看见他近在咫尺,当即便乱了呼吸,却没想到只是转瞬之间的慌乱,竟都被他察觉。她没有睁眼,却也知道已经无法再用装睡来回避他。少顷,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淡然至极,没有他想象之中的愤怒或怨怼,却平静地让他害怕。她说,王爷,你可听过前朝镇安侯与废太子崔皎的故事。宫哲眼睫轻颤,没有回应。可他很明白她提起这两个人是为了什么——前朝时,镇安侯檀红伊曾奉命追查失踪已久的废太子崔皎的下落,为公为私,两人的恩怨纠葛纠缠了半生,直到废太子还朝,将檀红伊囚于深宫折磨玩弄。终有一日檀红伊再也无法忍受折辱,自尽于崔皎为她所建的金雀台中。崔皎得知此事后竟一夜白头,状若疯癫地将自己锁于金雀台中,而后纵火自焚,死无全尸。这件前朝轶闻在当时就传的轰轰烈烈,时至今日仍有不少话本铺子以这二人的故事为蓝本,赚得盆满钵满。她提及他们二人,是想要告诉他,若他执意将她囚于身边,檀红伊和崔皎两人玉石俱焚的结局便是他们的下场?他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怒火。“你想以此为理由让我放过你,可是清秋,”他顿了一声,身子前倾靠近她,嗓音低沉而沙哑,“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慕了我半生,如今却又说走就走。我自诩战场上从未让敌人牵着鼻子走过,可在你面前却一再失利。往常我纵会惯着你,可这次,我偏不想让你如意。”她太擅长激怒他了,可激怒一个沙场宿将,只会挑起他骨子里的胜负欲。以及人性之中最最原始的、对待异性的占有欲。“你若想要,我便为你建座金雀台。”“但你此生,都休想踏出去一步。”恨“你当他是宝贝,那我就杀了他给你……他这话说得狠绝,清秋也知道,倘若他当真要那样做,就凭他是宫哲,凭他曾为大越立下赫赫战功,也险些因此而送了命,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可她想不通,那个曾经在她心中如日月般同辉的男人怎么会变得如此疯狂。担忧与恐惧之下,清秋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与陶酌风在一起这么多天,肌肤碰触根本不可避免,按照他总结出的规律,她该能梦到宫哲前来抓人,可为何这次却没有做过那预知梦,以至于她一度以为那个名为宫哲的噩梦早已过去?“王爷翻山越岭而来,冒着因搅扰百姓生活而被唾骂的风险闯入苏扣村,必不可能只是为了找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讥讽地笑着,一双眼睛灼灼看向宫哲,“苏扣村里有王爷要的东西?”他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在她开口之前,他以为她会歇斯底里地将他骂的狗血淋头,或者疯了一般不顾腿伤而想要逃出客栈,这才是她该有的反应,而他也早做好了不惜一切将她扣下的准备。可她却只是安静地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与床尾的他遥遥相对,询问他来这里的目的。她是藏着什么心思?宫哲眼帘微微垂下,含含糊糊地搪塞了一句:“确有公事在身,但你无需过问。”清秋也不想要过问,只要有他这一句话就够了。之前从玉泊山回上京的路上,展晟曾经说过,京官带神武卫出京必须在三日内回返,可从上京到宿州,就算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也得花上整整两日,更何况要找到苏扣村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容易事,宫哲能带着神武卫留在宿州这么久,必然是皇帝特许。是因为她不是他的目的,所以才没有做那预知梦吗?虽然得不到万分肯定的答案,但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懒得再与他说话,只是小腿的断骨仍未完全愈合,加之白天又被他狠狠拖拽,此时一清醒过来便觉得腿上又痒又痛,分去了她许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