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
段璋在下属通报后便匆匆从城楼下来,转角处便瞧见只炸毛小猫在张牙舞爪,快步上前安抚道:“什么事情这样急,要你大清早受累受冻跑过来?”
云渺一路迎风而行加之心急如焚,此刻发丝凌乱,眼尾上翘泛起胭脂般的红晕,明明累得喘息微微那双瞳仁却比水洗过还清亮,“太子哥哥,我要出城,你快告诉他们放我走!”
段璋握着云渺冷冰冰的手将人拉入怀中,状似整理斗篷,实则一边轻捏对方手心软肉一边凑到耳畔低声道:“这里没有需要阿菟费神之事,都交给我,你乖乖回宫去好不好?”
“城外是不是有危险?”小郡王被城门口冷风吹得头脑清明几分,慌忙攥住对方衣袖语调有些发颤道:“我反悔了不要杀他,你快叫那些人别动手,求求了你了太子哥哥。”
段璋沉默半晌。
怀中人脸色发白,神色仓皇仿若猎人箭下苦苦哀求的小鹿,眸中水雾氤氲眼尾都被微微润湿。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云渺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
……
“哪里有阿菟说的什么危险。”
段璋将云渺在风中微扬的发丝绾在耳后,指腹按上眼角鲜红泪痣顺势抹去水迹,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宠溺而不自知。
“城外风大,倘若饮风受寒可是要喝苦药的。不如带阿菟去前头买几个新鲜糖人,带回宫去又吃又玩,好不好?”
云渺摇摇头,眼泛泪花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
“还记得昔日在上书房学的大文律法么。”段璋诱哄不成便换个法子恫吓,他知晓怀中人娇得从小到大连手板都没挨过,便面容微冷道:“欺君之罪,至轻也要刖其双足。阿菟难道想连路都走不成,往后做个只能求人施舍的小乞丐吗?”
“是做小乞丐,还是小郡王,阿菟这么聪明应该不会选错。”
段璋并不知晓,这回不论多么舌灿莲花能言善辩的人到这里,云渺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要么叫人停手,要么放我出城!”原先还乖乖靠在人怀里的小郡王,此刻猛然使力一把推开段璋,从对方手臂中挣出来。
这副宛如在看敌人的眼神,叫一直温文尔雅的恪王殿下如坠冰窖。
他恍然间似乎读懂了段霖,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急于除去齐忱。
“好,我答应你。”
段璋眸色沉静宛若幽深湖水,当着云渺的面便招来下属吩咐道:“立刻快马出城护送镇抚使最后一程,确保其安然无恙。”
没有任何弦外之音,坦坦荡荡将自己展示给神色狐疑的小郡王。
然而只有段璋自己心里清楚,今日就算他亲自前去阻止,依照段霖事不成不罢休的性格也段不可能去停手。
“阿菟放下心了吗?”段璋垂眸,一字一顿问出这句话,往日听起来如筝清鸣般的声音此刻有些嘶哑疲倦。
然而云渺并没有被对方这幅清冷自伤的模样欺骗,反而因为脑海中警报不降反升,决心一定要亲眼确认齐忱平安。
“你在骗我。”小郡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用袖子胡乱摸把眼泪,眼尾尚且残红未褪就笨拙地骑上身旁小马,“我自己出城去看。”
“云渺!”
段璋不明白,往日比三岁稚子还好骗的人,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咬定他要杀齐忱,为个外人甚至是敌人对他怒目相视。
“不要胡闹。”
小郡王瞧都没瞧昨日还讨好撒娇的对象,双脚轻轻夹下马肚径直向外走出几步,还颇为无情地撂下句:“不要你管。把我们一块儿杀了吧,反正他死我也会死!”
段璋鲜少动怒,此刻却眸色深沉如墨孕育着翻滚黑云,三两步上前拽住缰绳,在云渺惊慌失措的神色下干脆利落横跨上马。
“你做什么?下去。”云渺被后方之人的双臂紧紧环抱住,整个人落入竹叶清气中。
“别乱动,”段璋极为克制地压抑着语气中的怒意,没有计较怀中人挣扎间咬他一口,狠夹马腹疾驰出城,“我带你去。”
他不愿意让云渺恨自己。
只能筹谋着在战场上让齐忱悄无声息死掉,死的同自己毫无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