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忱将手中剑狠扎入坚硬泥土,扶住剑柄缓缓跪下身子,双肩、胳膊、背部无一处不是刀伤箭矢。
若是想逃,以他的身手受些轻伤足已;若是真逃,无人拖延时间……小郡王定是活不成了。
做个刀尖舔血的侍卫,这样的结局并非未曾料到过。
只是,这样的心境却是始料未及。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赴死。
一个母亲口中的下贱胚子,一个人人疼宠的金枝玉叶。
这合情合理本不该有一丝逆反。
可多少信徒都不知道,神坛上的人离地面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仅凭自己磕破脑袋是连一星半点垂怜都求不到的。
向上的路不通,只有等他们亲自走下来,擦肩而过时才能一把将人拽住共赴黄泉。
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懂,生者无法完全抛弃死者,死者却可以毫不留情背叛生者。
倘若小郡王因他的一点微末之力得救,那算不算自己给了对方半条命呢?
微贱浮萍是否会因此变得高贵,金枝玉叶又是否会因此沾染污泥……
齐忱失血过多昏过去的一瞬,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阵阵马蹄声,手再次握上剑柄却已经没有半分意识了。
狸猫
“成三路队伍,分头去找。”
“是!”
没人成功回去报信,而七皇子和安乐郡王失踪的事情还是兜兜转转传到了永靖帝耳朵里。
先是长生察觉出不对,自作主张偷偷去请见长公主通报此事。
不过近身服侍了一天,长生便知道小郡王吃穿用度有多娇,真是比之七皇子也有过往而无不及。一时兴起骑着马在猎场晃一圈有可能,但在外头吹冷风到傍晚还不见人影则有些蹊跷了。
听罢这番推测,荣安长公主没有将云渺晚归当作小事情,而是急匆匆去亲自见了永靖帝。
云渺幼时每次犯病都可能丢掉一条命,她日夜悬心才养大这个多病多灾的娇儿,就是半点闪失的可能也是不容许有的。
也正因如此,尽管冬狩前木林苑早早就清过场,营帐戒备更是森严,但长公主还是派了十来个人跟随云渺。
谁能料到肃王余孽会混入木林苑埋伏,甚至去钻野猎场地人员稀少的空子呢?
……
“东边有消息吗?”
永靖帝将身边的一队禁军也派了出来,只为加大搜寻力度与手段。
“夜里寻人不易,这里并非划分好的小围场,范围广阔一时还未有安乐郡王与七皇子的线索。不过在前面发现了几具侍卫尸体,看腰牌……是公主府的。”
“从发现尸体的地方四散开找!”
寒鸦栖于枝头,林间野树枝杈纵横缠绕出团团黑影,四周不时传来鸟兽怪啼,十米之外难辨敌我。
然而萋萋荒草中,居然远远儿散发出淡淡蓝绿色光芒来。
“快来看这是什么?”
侍卫统领下马,用手抓起一把土细细查看。他摆手示意不要将灯笼靠近,半晌道:“好似萤石粉,应当是人为留下的记号。”
“前面好像还有!”
“仔细顺着有光的地方找。”
一众人马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如今总算抓到一点线索,顿时看到曙光般欣喜若狂,按照萤石粉留下痕迹的地方策马狂奔。
一路上果然发现不少蛛丝马迹。
只是没想到大喜之下迎来大惊,线索居然在处悬崖前断掉了。
满地尸首,血腥味浓重扑鼻。
而几缕幽寒月光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央,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握剑单膝跪坐于地一动不动。
“这、这人好似是安乐郡王身边的侍卫。”有人迟疑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