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留弟立刻大叫。白玉凤的脸一下就红了,气的,也顾不得别人看,立刻上前扬手要打李留弟:“死丫头,我供你吃供你喝的,你现在连妈都不认了……”那个问话的男人立刻拦住白玉凤:“你干啥?小姑娘,她真不是你妈?”没等李留弟说话,小胡同里的李富贵赶了过来:“唉呀,留弟,又惹你妈生气……同志,我作证啊,她真是她妈……你看,这不我和她妈来接她回家的。”男人瞪眼看着李富贵,似乎是在审视他,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李留弟还要说话,却不巧人群里钻出一个中年妇女:“唉哟,这不是老温家的二丫头?呀,同志啊,我认识,这是她养母来接她了吧!这孩子,不懂事,非闹着跑回来,你爸不都说了让你养母接你回去嘛……”是老陈家那个多嘴多舌的女人!李留弟阴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多说话,推开白玉凤就走,和陈家的擦肩而过时,一口唾沫吐在她脚尖上。“呀,这孩子……真是——恶心死了……”女人尖叫着弯腰去擦鞋,等想起来要骂人时,李留弟已经跑远了。白玉凤又气又恨,尖声骂:“死丫头,老娘还不给你花车费了呢!有那钱还不如丢进水里还能听个声儿呢!”李富贵从后头推车跟上:“生啥气呀,我带她回去……”不等白玉凤说话,他就骑自行车撵李留弟了。李留弟很是机警,李富贵一跟上来,她就立刻一溜小跑想避开。可她哪儿跑得过自行车,李富贵追上人,把车子在李留弟身前一横,直接就道:“快点上车,大爷带你回家!”李留弟哪肯,李富贵皱起眉,停了自行车,直接过来扯人,竟是把人环在身前要抱上二八车的横梁:“你乖乖听话,大爷给你买糖吃……”被李富贵拖进怀里,李留弟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会李富贵竟想这么驼她,她更是恶心得想吐。挣扎着,她一低头狠狠咬在李富贵手腕上,李富贵吃痛,只能撒手,李留弟挣出去,想都没想,直接回身一脚就踹在自行车前轱辘上。“唉呀,死丫头……”李富贵尖声骂着,又是要扶自行车,又想追打李留弟,两难之下倒有些两边都顾不上。李留弟怎么还会让她追上,撒开脚丫子就跑,转眼就跑远了,等李富贵扶起自行车站起来时,已经看不到李留弟踪影。一路狂奔,李留弟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等回过神,看看身后没人追上来,站在路边弯着腰一阵干呕。王八蛋!老淫棍!她要真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可不就要被骗了。一想到刚才被那老淫棍拖过、抱过,李留弟忍不住隔着衣服去搓手臂。好恶心,真他妈太脏了……上辈子她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前几次李富贵趁机拉拉她的手,碰下她的腰,她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啊?等那老淫棍兽性大发,想要欺负她时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猥亵这种事,常常是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年幼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那就是性骚扰,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助长了那些野兽的兽心。这一回,李留弟绝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傻了。扶着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等气喘匀了,李留弟四下看看,突然就拨脚往西边走。再往西走个七八条街,就是火车站了,只要她买了票就可以离开尔河,不管到哪儿都好,她都不要再回李家。心里有了盼头,走路都带风,哪怕是走得气喘,腿都酸了,李留弟也不停下歇会儿,竟是一气走了十来里地,尔河的火车站离县城远些,有点偏,可光是火车站这一溜却很是热闹。尔河这一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站,往来的客车多半会停个五分钟左右。南来的北往的乘客也多,有那提前来等车的,也有下车的,候车大厅里倒很是热闹。虽说现在还没改革开放,也有好些个寻寻摸摸提着个篮子凑近旅客身边小声问买不买吃的的,不只是这些偷偷摸摸做小贩的,还有那些一看眼神就觉得奸滑鬼祟的,抱着膀子乱晃,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留弟在售票窗口排了半天队,才算是轮到了她买票。小心翼翼把包在手帕里的钱递上去,她低声道:“买最远的票——往南边……”无处可去李留弟想得好,上辈子她虽然只是一个村妇,可也知道改革开放后南边好生活,先不求发家致富,但至少应该能养活自己吧?她想得是好,可是往售票窗口一站,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售票员就一盆冷水泼了过来:“啥去最远的地儿?要上哪就说买哪儿的票,到底到哪儿——介绍信!”一句话问蒙了李留弟。介绍信啊?!是了,现在这个时候要出远门那就得开介绍信,要不然买火车票,住旅店都不行的。李留弟一愣,售票员一下就火了:“没介绍信你买什么票啊?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跑这儿撩骚啊?!”这话可就骂得难听了,李留弟一掀眉毛,刚想骂回去,后头的人已经扯她:“小姑娘,你不买票就快点让开……”不只是一个人催她,后头排队的都开始起哄:“谁家小姑娘啊?快点领走……”没办法,李留弟也只能退开从栏杆另一边绕出去。买不了火车票,李留弟又不甘就这么离开,蹲在候车大厅就打起了主意。也不知是哪趟列车正在检票,检票口正排着队,李留弟寻寻摸摸地挤进队伍,就站在一个妇女身后。那个女人感觉到身后有人挤蹭,还回头看了一眼,李留弟立刻乖巧地笑:“太沉了,我帮你拎吧!”这年头的人心眼儿都实,倒不怀疑李留弟有什么坏心眼儿,只是仍旧摇头:“不用不用,你一小孩家家的,帮啥帮?”这么一对话,后头还想扒扯李留弟怨她插队的也就闭了嘴,真当两个是一起的。到了检票口,前头的妇女递了票,直接就往里走,李留弟快步跟上,眼看着就要越过检票口了,检票员却是手一伸拦下了她,也不冲着李留弟说话,只扭头喊前头那女的:“我说大姐,你家孩子这都超高了,你咋不买票啊?”李留弟暗叫一声“坏了”,见那妇女转身,忙先抢着说:“我补票钱、补票钱……”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晚了,那个妇女愣愣地嚷:“俺又不认识她,买啥票啊!”这话一出,检票员怎么还肯放李留弟过去,直接就撵她走。李留弟没法,只能退开另想法子,可是她闹了那么一出,检票员都认识她了,李留弟站在远处还看着她和身边的同事指她,大概是让小心她逃票溜进去吧?没办法,李留弟只能出了候车大厅,想了又想,才往东边转去。虽说偏僻,可火车站附近照样有人家,绕过东边一大片的土坯房,往北走隔着一条火车道,就是粮种场。宽阔的大院,成片的家属房,再往北又是一片大地,这会秋收完了倒显得有点空旷,倒像个规模不小的屯子了。不过李留弟这会儿却没心思去看那些,顺着火车道又往西走,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就看到火车站的站台了。这不,没票她也一样进站台了!只是一般人大概不会像她这样,为了逃个票走个四十来分钟。眼看着站台近在眼前,李留弟乐得小跑起来,还没进站台,就听到鸣笛声。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站台上举着小红旗的蓝制服已经急得冲她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吹哨。李留弟也反应过来,忙跳到铁轨外边,她才跑开十几步,就有一辆列车轰隆隆地驶了过去。喘了口气,李留弟拍拍胸口,还想着得追过去,已经有人跑过来一把揪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