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见纪明意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终于笑说:“太太还交代过老身,她在北城有个空白铺面,如果夫人有兴趣,亦可拿来张罗。”
“真的?”纪明意心花怒放地问,她感慨地喃喃道,“娘对我真是太好了。”
林妈妈轻笑,不无慈爱地说:“夫人是太太的女儿,太太对夫人好,不是应当的嘛。”
纪明意却知道,这世上,即便是父母亲缘也有靠不住的
时候,何况她还不是葛氏的亲女。葛氏对她好,葛氏或许可以以为无足轻重,但她决不能也当作理所应当。
纪明意面上带着温厚的笑意,她一双杏眼弯起来,说:“我日后也会对娘好的。”
林妈妈于是“哎呦”几声:“夫人孝顺仁厚,真是好孩子。”
“漂亮”、“长得好”这种字眼,纪明意两辈子从小听到大,唯独“好孩子”这类根正苗红的词,她没怎么被人夸过。
纪明意觉得新鲜,也颇有点儿享受这种做良家妇女的感觉。这一享受,导致她一整天都有些飘飘然,这份飘飘然一直维持到了第二日,陆纨的两个通房前来拜见她的时候。
陆纨的两位通房,一个叫宝玉,一个叫子瑜,名字听着倒是都挺通润的,长得也颇为秀气,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绝不是从什么秦楼楚馆里头赎回来的女人。
纪明意嫁进府上能有十来天了,她俩这是头回来拜见——倒不是不尊重或者存心给下马威啥的,而是她俩住得很偏僻,过来一趟不太方便,加之这两个女人进府来也有十年了,不声不响地将日子搭伙过着,早都过成了习惯。
别说拜见纪明意了,就说一年里能不能得见陆纨一面,她们俩也无所谓。
府上的许多人记不起她们的存在,她们也偶尔忘记了自己还在给一个男人做通房。
还是宝玉身边的丫鬟今儿去领月钱的时候,她们才发现,这府上掌对牌的女主人换了一位。再一想起前些时日,府里尤其热闹的吹吹打打,方陡然回过神来,老爷才娶了个新夫人!
于是宝玉和子瑜赶紧带着丫鬟过来拜山头。
不得不说,她二位的神经是有够粗。
虽然纪明意早就与林妈妈交代过,她对内宅里头的三瓜俩枣没兴趣,但是林妈妈对她们两位还是有气在,想要借机惩治一番。
因此,她们来拜见的时候,林妈妈特地耽误了半个时辰才去回禀纪明意。
听说是陆纨的通房来了,纪明意犹豫片刻,让太平给自己画了个尤为精致的妆。
她一出来,宝玉与子瑜忙上前去盈盈福身:“见过夫人。”
唔,是两个身娇体软、风韵犹存的良家子啊。
纪明意收回自己不动声色的打量,端庄地笑笑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她嘴上说一家人,可是宝玉和子瑜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她们两个是能够与她平起平坐的身份。
她们是过来拜山头,不是来打擂台的。
两个人先请罪了一番,言明自己为什么今日才来,而后,宝玉就开始恭维纪明意,什么“夫人真气派,夫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云云,总之是什么话好听就捡着什么说。
子瑜则在边上敲敲边鼓,顺带明确地表达了她们俩除了平常过节举办家宴的时候,能见上陆纨一面,其余时候和陆纨基本八竿子打不着。陆纨根本不往她们的院子里来,希望纪明意别把她俩当狐狸精看。
纪明意接受了她们的意思,只是心里存了疑惑,她也没遮掩着,听完以后,直截了当地问:“既然郎君不去你们院子里,你们平日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奴婢给郎君和小公子做衣裳,”宝玉说,“也会纳鞋。”
子瑜则道:“奴婢也一样,不过奴婢的刺绣功夫,不及姐姐精湛。”
“他们会穿吗?”纪明意问。
她瞧见陆纨父子的衣裳,大多还是在外头的成衣店裁的。
宝玉说:“郎君偶尔穿,小公子……不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