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见状,递上顾飞烟所买的最后一盏莲灯。顾飞烟将这盏莲灯托于掌中,点燃烛芯。莲灯璀璨华美若凤阙舒那风华绝代的红色身影。良久,嘴角轻扬,语气低缓:“是非曲折终是空,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说完将莲灯置于千灯座上。
然而在置于千灯座上的一瞬,流光四溢的莲灯忽然暗了下来,烛火不知为何蓦然而熄。顾飞烟惊得手一抖,莲灯自千灯座上骤然滑落,顾飞烟的心慌乱了起来,手略缓,莲灯落于地上,琉璃灯碎,一地晶莹。
家宴
顾飞烟一怔,看着地上的碎屑喃喃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意外罢了。”却不禁捡起地上的碎琉璃。
“家主,小心割手。”夏荷急道。
话音刚落,顾飞烟白皙的指尖便染上了殷红,血珠自指尖滴落。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夏荷一撕袖子,准备替顾飞烟包扎。
顾飞烟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不必自责。”说完放下手中拾起的碎琉璃,携着夏荷一道离开了大殿,余下了一地在长明灯下闪着流光的碎琉璃,带着血迹。
千灯节刚过,除夕便至。顾府的下人在顾蘅平的指挥下很早以前便为除夕准备了起来,也只有顾飞烟一个人闲着。而除夕当夜至年初,主持家宴,年底查账必须家主亲自主持。所以顾飞烟一大早便被夏荷催了起来,顾飞烟打着呵欠,看着窗外蒙亮的天,眼中满是哀怨。在夏荷的服侍下起身更衣。
顾氏尚黑,家主在宗族正式仪式中必是着黑。夏荷指挥着手下的侍女,侍女手中捧着今日出席家宴所着的正式礼服。夏荷将顾飞烟领至三龙三凤海水纹立地铜镜前,替顾飞烟更衣。黑色鸾凤暗纹曲裾深衣,金色滚边,三重广袖,续衽层层缠绕。深红下摆曳地,为喇叭状。金色博带自腰际垂下,腰悬白玉天禄佩。梳着单蟠髻,简单不失庄重。发髻上插着一支紫玉透雕焰纹簪。
顾飞烟看着镜中自己这一身行头,郁闷得想翻白眼。这和她平素的形象也相差太大了吧,简直就如同她平日所着的白色,与今日所着的黑色一样,是两个极端啊。一年一度的顾氏家宴是顾氏宗族一年最重大的事情。所以顾飞烟不得不忍受这一身装扮。
梳妆完毕之后,顾飞烟并未立即出房,而是坐在桌边端起白玉山水纹茶杯慢慢啜起了茶。
“家主,该早膳了。”夏荷挥退了侍女,提醒道。
“等等。”顾飞烟道,姿势未变。
良久,顾飞烟才让夏荷领着用了早膳。
饮完花生酪,顾飞烟用帕子擦了嘴对着夏荷道:“夏荷,将总管叫来。”夏荷应声退下。一边的小厮见顾飞烟用完了早膳便将桌子收拾干净。顾飞烟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击着桌面。顾蘅平受顾飞烟的召见赶至厅中,见到顾飞烟后便垂手问安。顾飞烟笑了笑:“顾伯不必多礼。”
“家主召我来有何事吩咐?”
顾飞烟脸色凝重了起来:“顾伯,将顾氏所有人的详细资料整理成册好送至书房,无论是直系还是旁宗。”顾氏宗族庞大,分支众多,顾飞烟平日也只对本宗有所了解。
“是,老奴这就去办。”顾蘅平抱手应道。
顾飞烟点了点头,示意顾蘅平可以退下了。顾蘅平离去后,顾飞烟未起身回房,眼神飘忽神思悠远。半晌,顾飞烟敛起目光,弹了弹衣袖,站起身去了书房。
一个时辰后,顾蘅平将整理成册的资料送至书房。顾飞烟右手支着脑袋,左手翻阅着,一扫即过,似是漫不经心。当顾飞烟准备再翻一页时,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一凝,目光所驻之处是一个秀气的名字——顾绿绮。顾绿绮的资料显示,顾绿绮所在的族宗算是顾氏较远的旁宗,但是依旧不能疏忽啊,一点纰漏都要不得。顾飞烟揉了揉眉心,继续翻着手中的册子。终于翻完了手中的册子,顾飞烟合上手中的册子,长吁了一口气。
顾氏各房主要人物陆陆续续来到了顾府,仆人们在顾蘅平的指挥下有序接待来客。身为家主的顾飞烟却始终不露面。
“家主,顾氏有资格出席家宴之人皆已到齐。”顾蘅平至书房垂手禀报,“除了……”饶是干练如顾蘅平亦是有些犯难。
“除了我父母,是吗?”顾飞烟淡笑,不见任何情绪。皇上一旨令下,所有郡守州长除夕亦要守在治所。
“是。”顾蘅平头微垂。
“好了,你去招呼他们吧。”顾飞烟神色寥寥地挥了挥手。
入夜,华灯初上,明烛兰膏,乐声清越悠扬,人声鼎沸。家宴是在顾府沧波园举办,来者皆是顾氏宗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顾氏,有资格参加嫡系家宴的人并不多。所谓的不多是建立在顾氏基数庞大的人口之上。所以沧波园参加家宴之人也有两三百人。
卯时,顾飞烟踏入了沧波园的大门,顾蘅平与夏荷一左一右跟于顾飞烟身后。喧闹的人声,丝竹礼乐之声在顾飞烟进来的一刻皆没了声息。顾家规矩森严,在除夕家宴中,家主进来之时所有人必须起身迎接。顾飞烟和声道:“诸位不必拘礼,入座吧。”众人才又重新入座。
顾飞烟在主座右侧入座。顾家孝道为百礼之首,顾飞烟虽是家主,但顾南武健在,即使不出席家宴,这主座依旧是留与顾南武。顾飞烟端坐于座位之上开口道:“家宴开始,愿诸位尽兴。”说完执起桌上的玉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立于左首侍候的顾蘅平高声道:“家宴开始,礼乐起。”乐声重又响起,杯盏之声纷纷,院中重又喧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