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宣爽朗笑道:“我可是很看好你啊!你是我们镇的秀才里,年纪最小的一位,还是文会(二)朱文宣定睛一看,认出了来人,脸色即刻就沉了下来。那人是县令之子,早几年中了举人,惯常踩低捧高。被他打压欺、辱过的人不胜其数,却碍于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也是他们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了这么个败类。如今此事多半不能善了。朱文宣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露出个笑模样。他踏前一步,将樊奕挡在身后,拱手道:“见过举人老爷,举人老爷今日好兴致。”那青年举人无视朱文宣,倒三角的眼睛直直看向他身后的樊奕,歪着嘴角笑得轻蔑:“你身后那个小孩,是什么童试第一?既如此,就让我见识下,夸下海口料定自己能通过乡试的人,是不是夜郎自大?”樊奕在那青年出声时,就暗暗地观察着,听了朱文宣与此人的对话,心中就有了数――这人就是来找茬儿的!他从不怕麻烦,也不怕得罪人。当然,能用温和的方式解决更好。樊奕从朱文宣身后走出来,与青年见礼:“举人老爷安好,不知您想如何见识?”青年眉毛一挑,啧啧两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行,这样,你就以眼前此景,作一首词。这个,对你而言不难吧?”樊奕那双清亮的杏眼往四周一扫,忽然瞥见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闪过一片云色衣角。他的目光停顿片刻,继而很快收回视线,他轻笑道:“举人老爷说笑了,即是您出题,小生自当全力以赴。”樊奕低头思索片刻,便开口道:“逐簌簌晨风抚红林,叶落可成行?薄雾遮初阳,山河清冷,遍地成霜。望北雁寻归处,入目皆凄凉。唯有扬子江,声声高浪。”他念了一半,就停了口。青年正听得入神,忽然察觉樊奕停了下来,道:“怎么不接着?这才作了一半,下面呢?”樊奕笑道:“回举人老爷,下面没有了。”青年举人一时没听出来,嗤笑道:“该不会想不出来了吧?这可不行,你只念了上半厥,下面必须给我做出来。要不然,你可就是浪得虚名。”樊奕丝毫不恼,依旧笑道:“举人老爷威名,小生如雷贯耳,心中甚是佩服,特意出上文,向举人老爷讨教。下半厥请举人老爷补上,不知您可赏脸?”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林中。青年顺着他的目光朝后看去,半晌后,脸色即时就变了。那站在树后的人,莫不是……青年脸色不断变幻,再回想刚刚自己所说的话,后背不由冒起了冷汗。他看向樊奕,自然知道这小子刚刚那一翻话是给自己面子。青年脸上微霁,但却感觉自己颇有些骑虎难下。他这几年惯于显摆,自认自己这举人的身份已是众人仰望的所在,是以早不碰诗书,这一时让他作词,却是无法。他有些羞恼,又不好立即发作,眼珠一转,便厉声道:“你这是在质疑我?哼!你既然能在转瞬间作出这一半的词,肚子里也算是有点墨水。下次可别再如此狂妄,好似举人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朱文宣早已憋笑憋得双肩发颤,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举人老爷说得是。”青年轻哼了声,扬着下巴朝小路另一边走去。樊奕目送此人离开,心中一松。他抬眼再次看向远处,只见那抹衣角已不见踪影。樊奕垂下眉眼,心中暗道:自己也算是借了那人的名扯了面大旗,成功避开了即将要遭受的刁难。到底欠他一个人情。朱文宣对樊奕此时所想一无所知,他上下打量着樊奕,佩服道:“小樊可是厉害,居然能让这人吃了暗亏却不发作!”语气亲近了不少。樊奕只是摇头,笑而不语。朱文宣见他并无得意之色,心中又高看一眼,随即将人一拉,带着樊奕往有人声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说:“走走走,兄长再介绍几位德才兼备的良友给你认识认识。”季兰殊看着两人走远,也准备离开。自他走进这园子起,以各种目的、名义凑过来的人从未断过,甚至越聚越多。一开始他还有兴趣听上几句,时间一长,他就觉得无趣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