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永秀着了暑气,二夫人便要着人送好药丸来。”
“凭它什么药丸家里没有的?”容寅还在翻看诗笺,对沈聿的字大点其头,“诗有定题,到底拘住了,这字却有锐气,极好。”
罗姨娘缓口气,又道:“我也是这样说的,这点子小事怎么好劳动楚二夫人,可二夫人又说,佛诞节放生那日还要请永秀。”
楚二夫人并没特意请永秀,四月初八佛诞日,富室豪门都有放生的旧俗,去山林放生还得出城,若是放生水族,摇着船到三潭印月就成,近得很。
容寅脸上的笑意敛去,他捏着诗笺,看了眼罗姨娘:“她这么说的?”
“当真。”罗姨娘惴惴不安,“老爷说,会不会是楚二夫人她……”
“她什么她?”容寅袍袖一甩,凭楚家二房是如何想的,不是朝朝也绝不可能是永秀,他的女儿难道像篮子里的菜那样,任凭楚六挑拣不成?
罗姨娘没想到容寅的反应这样大,她赶紧收口:“许我想岔了,我寻常也没怎么见过楚家的夫人们,许是楚家不想让外头人以为两家交恶。”
容寅脸色稍回转些,他根本就不想听楚家的事,但他还是道:“两家岂会因为这个交恶,你不知道的事往后不要妄议了。”
这回春宴透个意思给楚家,也让别人知道是容家先不愿议亲的。
罗姨娘闭口不再说,容寅又问:“你方才说永秀着了暑气?请大夫瞧过没有?”
“请了大夫的,宴才刚散,我这就过去瞧她。”
“去罢。”容寅挥了挥手,眼看罗姨娘要走,他又叫住她,“对了,夫人的身子好了许多,你理一理账本送到东院去。”
罗姨娘早已经有了准备,她指尖一紧,指甲掐着肉:“那自然好,用不用我去报账?十来年的年支,还有这两年的明细……”
“不用!”容寅立时拒绝。
罗姨娘一听便了然,殷氏的病虽不知进程如何
(),但没全好。
“你只管把这些交到东院就行。”真娘还以为他们新婚,新婚的时候不把管家权交给她,她该多伤心?
罗姨娘干脆点头:“好,宴也办得圆满了,之后几日我把这些年的账盘一盘,理好了就送过去。”
看她这么痛快就交出了管家权,反而让容寅觉得她不贪图权柄:“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罗姨娘没来由的一阵辛酸,但她点点头:“老爷对夫人的心,我从来都是明白的。”
就是早早明白,知道指望不上别的,她才要钱、要权、要为女儿争前程。
罗姨娘赶到芙蓉榭时,就见永秀缩在被子里,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像是装相的,像是真的病了。
“这是怎么了?”罗姨娘用手去抚永秀的额角,并不发烫。
永秀人恹恹的:“姨娘。”
罗姨娘拿眼睛去扫百灵画眉:“怎么回事儿?这几天吃什么了?”
画眉低声禀报:“姑娘这几天吃的都是衢州菜。”这个她可不敢扯谎,厨房上的一问就能知道了。
罗姨娘轻啧一声:“我早说了,那些个粗菜哪是你能吃的?闹肚子了罢?”
看见女儿的样子又忍不住宽慰她:“没事儿,后头还有好些宴呢,你不是喜欢素色了么,明儿就叫人送料子来,你选些喜欢的裁了做新衣。”
永秀忍耐了一天,终于忍不住掉泪,伏在母亲的身上。
“哭什么?你还要什么?”
容朝华的嫁妆,容寅他一口气就拨了给两万两,三房拢共才多少家底?一多半的现银子都给了容朝华。
要不是她早早打算,轮到永秀能有多少?
罗姨娘留在芙蓉榭陪女儿睡,永秀趴在软枕上:“我记着还是小时候这么睡过。”
后来老太太指派了教养嬷嬷,母女二人就再没这么睡过了。
罗姨娘也想起那个嬷嬷,何妈妈,到永秀十一岁上,她才终于“病”得自己请辞回去老宅了。
“你也大了,等身子好了,明儿起跟我学管家事。”一直觉得她小,有些事也不能让她知道,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今天。
“我学过管家呀,大伯母教的。”永秀翻了个身,“家里姐妹们都一块儿学的。”
她哪会不藏私?她那点本事都叫容朝华学了个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