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虽麻着还是答道:“我在船下只感觉到船身沉了一沉。”而她们有两个人,说明其中一人身负武艺,上船时劲道极轻。
男人刚要继续追问,又突然明白她的问题其实就是答案。
“武婢”二字非大贵之家不会脱口而出。
二人你来我往,朝华反而心中略定,这人不会伤她了。
她深吸口气:“你我各执身份,送你到你去的地方,就此别过。”
“可以。”
沉璧将船划进了内湖。
今岁春气暖,游夜湖赏春月的人极多。小舟刚划进内湖就见湖面上小艇有数百只,画船几十艘,箫鼓宴歌盈盈如沸。
眼前光明一片,朝华突然升出“逢生”之感:“你怎么下船?”
那人道:“找一只挂着白纱灯笼的船。”
一波动万波随,四周灯影桨声之中,白纱灯笼如中秋明月般投影在湖面上。
主仆二人极目远眺,那个男人反而在舱中闭目养起神来。
朝华取过长篙要去捅他的腿。
还没碰到,男人就倏地睁开眼。
“已经到了,我们将舟打横,还请你从另一头离开。”
小舟横立,她们占一头,他占另一头。
“我们会背过身去,不会看见你的脸,今夜之后只当从没见过。”
湖中这许多画舫,只要嚷嚷一声,他就真的逃不了了。
那人也大概猜到了朝华的打算,当真从另一边钻了出去,打了个呼哨,船舫中立刻有人出来接应。
趁那人上船,沉璧一拍船桨,小舟远远荡开。再一错船身,将船隐在满湖百十只小篷舟间。
男人上船之后凝目望着湖面,接应他的人看他后背受伤,一条胳膊还垂在腿侧,低唤出声:“您受伤了?”
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望了群船中的那只小舟,转身进到舱中。
小舟混入众船中,朝华才敢回身望去,就见满湖画舫游船全都悬着彩灯,再看不见悬白灯笼的。
直到此时朝华紧崩的心弦才松下一半,催促沉璧赶紧归家。
容家仆从已经在渡头等了许久,看见有船过来,高举起灯火。
唐妈妈守在渡口,看见朝华下船,急忙凑上前来。
小丫头捧着件披风赶忙递上,朝华伸手接过裹在身上。
“净尘师太早已经到了,守着渡头久等姑娘不来,老爷已经着人快马去三天竺了。”
朝华把披风裹紧,镇静出声:“官道都封了,只有水路能走,赶紧把人叫回来罢。”不能叫人知道她的船耽搁了那么久才到,不能让官府的人起疑心。
她才刚迈两步,被伤过的左腿就差点踩空,沉璧稳稳扶了她一把。
“姑娘!”唐妈妈惊呼一声,提灯去照,这才看见朝华裙裾被泥水沾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