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知道彼此压力有多大。
可猫姐也没能陪于锦芒到最后。
她家里是种樱桃卖樱桃的,家里算不上富裕。猫姐在学校中一直也很节俭,大一时会因为烧烤店老板娘多算了十块钱而据理力争二十分钟,也会在大二时,为犯了急性阑尾炎住医院的王亦欣垫手术费而掏空自己所有的钱。
在边工作边二战的一个普通深夜,猫姐的爸爸打来电话,说自己右眼出了问题,看不清东西,看什么都是一片白,模糊得难受。他去医院里看,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和你商量个事情好不好啊,”猫姐的爸爸犹犹豫豫地说,“我快要做不动了,眼睛也不好了,心脏也不行……我老了,快赚不了钱,没办法给你出力了……”
猫姐打完电话,自己闷着被子哭了一场。
哭完后,把所有的考研资料和题目全部都送给了于锦芒,包括自己存的、整理的许许多多网课,还有没有上完的考研网课班,都给了她。
等九月份,离房租到期还有一个月,猫姐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青岛。
她不考研了。
……
于锦芒在这个时候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焦虑,不安,痛苦,孤独。
无数负面情绪几乎要吞没她单薄的身体,于锦芒深夜里会忽然惊醒,想到令人绝望的现实和未知的前程,她就开始默默地哭。这种憔悴终于被路世安所捕捉——在一次吵架后。
于锦芒已经忘掉了吵架的原因,但长久不见面肯定是其中之一。她那天生了病,连续发烧多天,每次都是上午退烧、傍晚就又开始渐渐高烧。于锦芒吃不下东西,没有胃口,喉咙难受,喝粥也痛苦,一周掉了十斤肉。
“谈恋爱就是会让人变得软弱,”于锦芒哽咽,裹着被子打电话,“不和你恋爱没有一点儿事情。谈了恋爱后,每次生病和难受,我都忽然变得脆弱了,想要你过来,偏偏你又不在……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那时候已经深夜十点,路世安说话很少,只叫她,小芒果。
于锦芒哭着擦了鼻子,舍不得分手,知道和他无关;但又觉得委屈,无法和人诉说的委屈。
恋爱真是糟糕透了。
异地恋真是糟糕透了。
她也糟糕透了。
怎么会这样依赖他,怎么会这样……
路世安安静好久,轻轻问她:“可不可以再等我一段时间?再忍忍,等我积攒一下经验,到时候去青岛找工作,薪酬也会高一些……”
于锦芒擦鼻子,泪汪汪:“好。”
她能听出,路世安也很疲惫,也很累。他在北京生活,压力并不比她小。住的地方也并不一定比于锦芒好——甚至更差。
他和于锦芒说,他现在住的是次卧,小角落里,所以没有太阳,又觉得楼间距近,为了保证隐私,所以他会拉上窗帘。
于锦芒信了。
路世安知道她工资微薄,也知道她打算边工作边二战,等他发了工资后,先打了五千块到她卡上,好让她能舍得给自己加餐。他说自己吃公司食堂,说食堂一日三餐都有,挺好,让她不要担心。
于锦芒也信了。
直到十一假期,于锦芒偷偷地拉着行李箱去北京找路世安。
她才知道,为了省下房租,路世安一直住在廉价、晒不到太阳的半地下室。
阴暗的房间,窗帘紧闭,就不那么明亮的灯。墙壁潮,潮到墙纸都变色、脱落了边角。
狭窄中,仍旧清清爽爽的路世安,用小电锅给她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盛在干净的小瓷碗里。
于锦芒捧着碗。
路世安还在轻松地聊天:“其实这里蛮好的,冬暖夏凉。看,你在外面一路走过来,热得满头大汗,是不是到这里就凉快了?你——小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