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湛捏着玉瓶应喏,转身出了屋。出了院子,他就打开玉瓶将里头的药都倒了出来,在掌心中数了数。里面还有九颗。一个玉瓶装的是三天的量,一日三粒,这是昨天新送来的,所以说从昨日起他们殿下就没有服药。怪不得昨儿今儿都一直在咳嗽。永湛捏着药瓶,不知道该说什么,主子那么任性,他一个伺候的也没有办法。想着,永湛快步走向离正院不远的一个院落,去见了左先生。这位左先生就是为赵晏清调理的医者,是自小就在他身边,与陈贵妃娘家有着极深的渊源,家乡在蜀中。左先生听了永湛简单说明事情经过,皱着眉头赶到正院去,心想齐王多少年没闹过性子,怎么又说不用药的话。左先生已是知命之年,下巴留着一摄山羊胡子,说话的时候总是一翘一翘。赵晏清见人来了,并没让对方先开口说话,而是直接说:“左先生,给我拔毒吧。”“殿下?!”左先生大惊,“这个时候拔毒?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大局也未到对我们有利的时候,若是被来请脉的太医察觉……”“你是觉得操之过急,还是担心贵妃那里不好交待?”赵晏清抬着下巴打断,若有似无地朝他笑了笑。左先生脸色就有几分难看。齐王从出生就被说体弱,后来皇帝听了华清观住持一言,说观里有利养病,齐王在五岁时就被放到观里。直到成年,封了王,也没有离开。身为有封号的王爷,再是病弱,身上也不能一直没有差事,皇帝就让齐王兼管鸿胪寺。鸿胪寺掌朝会、外吏朝觐、诸蕃入贡、吉凶仪礼之事,设有寺卿。齐王就是挂个名,每月听寺卿汇报也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根本没有政务要处理。而齐王为了谨慎小心谋大业,身边也从来没有幕僚之类的人,左先生是暗中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医者的名义留在齐王身边,一边用不威胁性命的毒来让齐王‘多病’,一边帮着齐王谋算。所以赵晏清一句担心不好交待,暗指左先生并不完全忠于自己,还在忌惮着宫中的陈贵妃和陈家,才使之变了脸色。左先生很快跪了下来,声音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紧张的。“殿下!您这样不若叫属下直接一头撞死来得干净!这毒用了十几年,您近来又空了药,说拔毒就拔毒,这身子骨受不了的!属下即便是因此不被您信任,也不敢冒着会伤了殿下元气的危险受命行事。”说到激动处,左先生胡子都不断抖动。“殿下,这事您还是再听先生的。”永湛也加入劝说的行列,“若不您让先生拿出个不伤身的章程可好。”赵晏清看着跪地的两人,沉默着。他不说话,屋里气氛就变得十分压抑。许久,他突然轻笑一声,扶着椅子把手站起身:“那你就拿个章程吧。”说罢转身进了里屋。左先生这才被永湛扶了起来,揉了揉发疼的膝盖,叹气:“殿下又跟娘娘生气了?”永湛摇头示意并不清楚:“殿下进宫,我也没能跟在身边。也许殿下是有了别的打算,先生还是再问问。”左先生看了眼里屋,说:“我先去给殿下号脉,这长年用毒,我也怕真对殿下身体有损伤。”永湛目送左先生进了里屋,等了有半个时辰,才见再他出来,说赵晏清连午饭都不愿意用就睡下了。多的也没有说,而是匆匆离开,回屋里写了一封信,揣进怀里出了府。“——言兄,那个盈柳究竟是怎么行的凶,她那时根本就不在楚楼,有丫鬟为证。”静竹斋里,谢初芙与两人坐在有屏风隔挡的角落,林砚手里剥着水煮花生,不停发问。谢初芙老神在在,凝视着手边冒热气的青瓷茶杯,慢悠悠地说道:“盈柳是在去看烟云时就下毒了。烟云出事那天,她房里的胭脂都用空了,而烟云为人挑剔,用的胭脂颜色都是专门定制的。她身边的小丫头柳儿前一天去问,那家店的老板说胭脂还未凝膏,等明儿来。这事盈柳知道了,所以盈柳带着事先下了毒的胭脂到楚楼去。”“白天楚楼不开门,烟云见好姐妹,怎么也得捯饬捯饬。盈柳就是那个时候,把胭脂借给了烟云,看着她把胭脂在嘴上。”“所以烟云是早在那时候就中毒了!”许廷之双眼一亮,“乞丐去楚楼,哪见过那等长得仙女一样的人,乞丐也验出中了毒,其实是吃了烟云嘴上的胭脂!”那头,林砚又接话了:“可乞丐是死在外头的,若是中毒不是应该和烟云死在一起,而且烟云都要赎身了,为什么会接乞丐这个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