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的夏苗如期举行。
在晌午举行祭祀、供献山神后,按照司天鉴起卦择算、午后未时二刻,君臣戎装,同下围场。
这头一场,女眷是不参加的,等在营地庆贺。
如今,御帐之中,留守的是萧无忧和郑盈尺。
萧无忧昨晚留宿在半山别苑,除了她不想挨温孤仪那般近,原还有层意思,想着尽可能减少温孤仪的怀疑。
按卢文松他们里应外合的计划,但凡只要是六月初十之前,她都应该竭尽全力侍寝。前日不成,昨日便该主动些。同时也更不应该夜宿在别苑中,看起来尤似出逃模样。
而她反其道而行,多少可以表现卢氏问心无愧,一切乃是君心多虑。
虽这般做,并无多大用处。
但能减少一分是一分。
萧无忧很清楚,除了保下那一批好不容易凑出的、世家联名的兵甲,还需尽可能护住朝臣。
届时事发,若温孤仪动真格查起来,期间接触此事的官员难免获罪。
立朝安|邦,人才难得。
只是不想,今日晌午,温孤仪便召她回了行宫。
她自不会拒绝,奉召而来。
“想要什么,我给你猎去!”距离未时二刻还有半个时候,温孤仪进来看她。
她亦换了骑装。
三千青丝挽成一个马尾,只簪了一枚青玉簪,一身齐膝短袍,紧袖束腰。
中规中矩,并不是特别出挑的装扮。
同一旁的郑盈尺不甚区别。
若细辨,郑盈尺精描细绘的剑眉,让六局特制的衣冠,明显要比她夺目几分。
但温孤仪眼里只能看见她。
十七岁的姑娘,脱下宫装,换上戎装,英姿勃发。
像极了十五岁时的永安。
那一年,在她要他尚公主被他所拒后,时隔数月,他入她宫门劝她和亲。
她便穿了这么一身戎装,手持长剑,昂首站在他面前。
春风温柔,铠甲声和拔剑声却是厚重又铿锵。
“今敌寇入侵,孤虽为女子力弱,却是帝国之公主。无需将士护命,当是孤护国中子民。”
这些年,每每想起她。
温孤仪总是想,若当年他们守城而死,是不是也算生死相随?
一辈子在一起!
他与她,就该在一起,同面困苦,共享繁华。
譬如今日,他当然清楚世家的意图,也清楚面前人姓卢,该是敌对的阵营。但他还是将她早早拴在了身边。
只要稍后的谋逆中,她是在他的营帐中,他便可以说服自己,她是无辜的,可以活着。
“不必,孤明日下场,自己亲猎去。”萧无忧不想这个时候惹他不快,闻他自称“我”,遂顺他意,似往日般,卢七学做公主模样。
果然,温孤仪眉眼愈发温润,眸光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