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停住不说话了。一根魔杖在他手掌的操控下摇晃着,红晕泛上脸颊,花瓣似的嘴唇被急促的呼吸吹开,轻轻颤动。南风拂面,在他衣服上掀起精巧的褶皱。“小汉格顿的里德尔一家死在了自己的府邸,而杀死他们凶手是你——莫芬·冈特。”他只说。
“啊!汤姆,你总是能将我回剧院的希望变成泡沫!”塞西尔站起来,“就算你篡改了他的记忆,保不齐将来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到时候我们还是会过上幸福的监狱生活。你这么做充其量就是在我们吃上牢饭前加了道永无止境的噩梦开胃小菜。我只想尽早结束这一切,可你却从不考虑我的想法和处境。”
汤姆对那絮絮叨叨的不知所云感到厌烦。他冲过去,搂住塞西尔的脖子,亲吻他:“对不起,我的朋友。我知道我的行为伤了你的心。但你伤心难道不是因为你太爱我了吗?或许剧院能你体验到久别重逢的自由,但时间久了你会发现,离我而去只会让你更加地痛苦。我知道你不愿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那么,你走吧,我的好朋友,回去吧,时间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没说我要离你而去,汤姆。”塞西尔紧握着双手,声音似乎哽在了喉咙里,“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了——我需要空气,需要舞台和观众。我曾一度洗脑自己,或许我应该爱你爱到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做不到。我发誓我一开始真的很喜欢你,但一次次的事与愿违让我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应该放弃全部的热爱和梦想继续追随你?”
“可你之前还说愿意将全部的灵魂献给我呢!”汤姆刻薄地说,“那你就回去继续演你的戏吧,你演得多好啊,塞西尔——没人能比你演得更好。”
塞西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我会回去的,汤姆,因为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破碎,或许正如你所说,离开你我会觉得痛苦,但我想这是唯一的、能够让我们的关系得到缓和的方法。我走了,亲爱的。我不想不近人情,但我不能再见你了。你让我失望了——”
话说到一半,汤姆转身离开木棚,不一会儿就出了大汉格顿。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后来去了哪儿,只记得自己在昏暗的街道上徘徊,经过凄凉的黑洞洞的拱门和阴森森的房子;声音嘶哑、笑声尖利的女人们招呼着他;醉汉从他身旁骂骂咧咧、踉踉跄跄地走过,活像巨大的猿人;他看到奇怪形状的孩子蜷缩在门口的台阶上,听到阴暗的庭院里传来尖叫和诅咒。
破晓时分,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葡萄园。夜色消退,霞光乍现,天空就像一颗无暇的珍珠。满载着葡萄的大车在空旷洁净的小道上轰隆隆地慢慢驶过。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果香,水果的香甜似乎可以抚慰心中的伤痛。他跟着走在车夫身后,看人卸货。车夫送给她两串葡萄,他道了谢,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不肯收钱。他无精打采地吃起了葡萄,葡萄是午夜摘的,沁入了月亮的寒凉。
“里德尔先生?”
汤姆突然抬起头,好像吓了一跳,说话人是斯莱特林院长兼魔药课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一个挺着大肚子、留着海象般胡须的老头。“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真巧啊,老师。”少年站了起来,“吃葡萄吗?”
对方笑着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光头。寒暄过后,斯拉格霍恩就邀请汤姆到家里做客。少年在窗边徘徊了一会儿,看着寂静的庭院,四下空荡荡的,此时的天空像一大块纯净的蛋白石,对面房子的屋顶在它的映衬下闪烁着银光。烟囱里升起了一缕轻烟,像一条紫色的丝带,旋转着穿过了珠母贝色的空气。
宽敞的门厅里嵌着橡木板,天花板上挂着一盏镀金威尼斯大吊灯,三个喷嘴上还点着火,像镶着白边的薄薄的蓝色花瓣。
“您说我残忍吗,老师?”汤姆喃喃说,“我对他难道不好吗?他几乎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们把一切都给了彼此,可他在得到我的那部分后就无情地将我抛弃。”
斯拉格霍恩教授走过来,在汤姆身边坐下,拉起他的两只手,紧紧握住。“别自责,”他说,“那是你朋友的错,不是你的。你把你的爱献给了他,可他却辜负了你。他很肤浅,配不上你。再加上按照你的描述,他应该比你更能承受痛苦。作为一名演员,他就靠演戏和情感生活,而且只考虑自己的感情,他找情人,就是找一个可以制造戏剧性场面的对象。你了解演员是什么吗?既然你不了解,那你又何必要为他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