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听见主子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压低声音开口道:“侯爷,东府的四小姐来了,说要见您,此刻正在花厅候着。”
谢骥虽未将昨夜之事告知府上任何人,但府里这么多府兵侍卫下人,他昨夜扛着尸首入府,总有几人瞧见了这一幕,心里也能猜到几分。
但整个定北侯府里的人都是老侯爷留下的,自然不会背叛主子,便是猜到了,也个个都装作不知。
“谢落窈?她来做什么?”谢骥瞬间皱起眉,“不见。”
刚说完这句话,他想起谢落窈的泼辣性子,顿了顿,终是打开屋门出去,改口道:“罢了,我去瞧瞧。李妈妈,您帮我守着。”
“侯爷放心。”李妈妈肃然恭声道,“咱们府里这么多人守着,绝不会让外人闯进您的正屋。”
此地是名将谢煜的府邸,老定北侯当年战功赫赫,威名远扬,辅佐过圣祖爷和太上皇两位皇帝,两朝都是武将之首。
皇帝是皇帝,至于旁的人,纵是如今老侯爷已不在了,定北侯府也容不得外人强闯。
谢骥听得恍惚一瞬。
祖父一生未娶,没有亲生血脉,将他视作亲孙子教养。府中所有人都敬重祖父,便个个都真心待他。
若是当年……宣平侯府那位薛老夫人选了祖父便好了,再不济,别堕了祖父的孩子也好。
谢骥垂下眼眸,抬步走至花厅。
谢落窈一见他来了,强按下心中焦躁,装出一副关怀同宗堂弟的模样:“骥弟,昨日阿吟下葬,我放心不下你,故来瞧瞧。你……如何了?”
谢骥没搭理她,径自走到上首,坐下饮茶。
“……”谢落窈压抑着怒意开口,“无论怎么说,两月前你抗旨那日我东府都救了你一命,我三哥哥先是替你接了那圣旨,后又求沈老宗主为你在陛下面前假言你体内余毒清不掉了,陛下这才放过了你。你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好歹也要知道感恩罢?”
“这本就是你宣平侯府欠我定北侯府的。”谢骥面无表情道,“当年若不是你祖父将我祖父关了一年有余,带回一具假尸谎称我祖父已战死,借此抢了我祖父的未婚妻,你父亲、你三位兄长、还有你,哪有机会出世?”
说到此处,他冷哼一声:“抢自己亲弟弟的女人,数遍京中高门,也就只有你宣平侯府做得出来了。”
听他提起祖父一辈的旧怨,谢落窈顿时憋屈地坐了回去,半晌才道:“从前见你在阿吟面前乖乖巧巧,怎么每每到了我面前,说话就这般呛人?”
“她是我妻,你怎可与她相比?”谢骥将茶盏放回小案,“你若想看男人在你面前乖乖巧巧,找你夫君去,莫来寻我。”
“……”谢落窈恨极了他这张嘴,但当下想着更要紧的事,只好忍着屈辱继续道,“你昨夜去哪儿了,怎么眼下乌青这般重?”
谢骥眸光微动,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去了趟你娘家,和你爷爷彻夜长谈。”
“……”谢落窈见谢骥神色镇定,嗓音极稳,半点慌乱都无,甚至还能半开玩笑半讥讽地刺她一句,瞬间打消了一大半疑心,心里顿时更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