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那里也不太好。一场争吵简直比一场方程式比赛更耗体力、耗心血,他甚至都没有力气想如何敷衍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想不出,索性就不想了。他直接推开门,跟陆方霓还有江珩面面相觑。陆方霓敲门的手随着惯性往前,差点儿砸在他身上,噎了半天,问:“池总……晚……晚晚呢?”池宴说:“在洗澡。”他的状态像是经历过一场狂风骤雨,气压很低,人也略显疲惫。陆方霓被他的状态震惊住了,还没来得思考“池宴在林稚晚房间里而林稚晚还在洗澡”这件事的不合理性,见他要出门,本能地让出了一人的身量。池宴微微颔首,表达谢意,长腿一迈,转身走上楼梯。江珩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姑娘的房间我进不太合适,我先去找阿宴了。”最后,房间外只剩下陆方霓一个人。她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揉了揉脑袋,进门了。外面,江珩花了点儿力气才追上池宴。他腿长,诚心要甩开人,走路很快。“心情不好?”江珩问池宴,目光带着一点儿试探。池宴不动声色道:“有人在你游艇上要跳海自杀,你心情能好?”为了使这段话看上去正常,这位从来不看价格的大少爷补充了一句话:“这游艇两个亿,我可没想还没用过就贬值。”“是么?”江珩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有人在你游艇上跳海,还是跳海事件本身?”被击中要害,池宴下颌紧绷看着他,很快,那双色彩很淡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新的灰暗。他的喉结飞快地滑动了两下,嘴唇张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半晌,泄了力气般,身体朝椅背靠去。池宴发现,林稚晚姑娘,永远有轻而易举就令人失控的能力。当年林文和去世,正好赶上池朝闻身体不好,池宴代表池家出席了所有场合。池朝闻说,林家这姑娘太可怜了,小小年纪没了妈妈,现在爸爸也不在了,哥哥又不亲,日子恐怕不好过,池家能帮忙就帮帮。池宴帮了,还帮到了一张结婚证上。从临江师大附中的天台,到佛罗伦萨的那夜,再到林稚晚的不告而别,匆匆几年未见,他不能说没有情绪。很多时候,他也会感觉自尊被她扔了一地,临走之前还要恶劣地踩上两脚。他不是什么圣人,不恨是假的。可看到奄奄一息的林稚晚,向他寻求一个合作的保证时,他早就记不清是以何种心情,提出了结婚的建议。就好像——这场人生早已经走投无路,两人隔着山隔水隔着长久未见的时光,早就没有转圜的能力,那就换个方式,给两人开辟一条路。可他也不知道,路的尽头是生门,还是死门。在海水里浸泡过的头发几乎都被风吹干,咸湿的涩感令人极度不舒服。池宴双手覆盖着脸,用力地搓了搓。“我洗澡了。”池宴跟江珩说,赶人似的。婚结都结了,走一步看一步。相较于对这段婚姻的迷茫,发现是林稚晚跳海的那个瞬间,池宴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如何,都想林稚晚好好活着。甲板上,愉悦的氛围没有因为短暂的插曲消减分毫。池宴这人洁癖严重,又是泡了海水,洗个澡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回到甲板上时,从烧烤架上冒出的热气烟熏火燎。这群人热闹起来,啤酒遍地。江珩,陆方霓,娄黛都在,曲思远拉着陆方霓东问西问,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讨人嫌。“嘛呢你,”池宴路过,从陆方霓手腕上给狗皮膏药摘下来,状态也早就整理自然,打趣道:“知不知道跟姑娘保持距离?”曲思远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那你知不知道对女生要有友好一些?”池宴:“?”“你刚才是不是去见晚晚了?”“……”“你想想你对晚晚说什么了,怎么有你这么粗鲁的男人!”“池宴:“我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说‘要跳海也别从这儿跳,脏了你的游艇’!”“人家是要跳海么!换句话说要跳海怎么了,不能安慰安慰吗?”曲思远整个一护花使者的状态,反水表哥并且对其表示强烈不满。池宴:“……”江珩:“……”这俩人居然连骗人的借口都一模一样。就是很离谱。大家都是聪明人,除了曲思远,大家都听听就过去了。不过,娄黛也显然不在聪明人的范围里,并且跟曲思远一样真情实感,跺着步子到池宴面前,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