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又低了一个度,像是无力般垂着眼,整个人显得脆弱而孤寂。“我常常在想,你刚生完行之,身体如何撑得住,一人在外无人可靠怎么办。”“我也害怕,你若是碰见比魏瑜更像君子的人,我又该如何自处?”——————桑晚非被叫醒吃早饭的时候,已经约八点左右了,顾栖儒也已下朝回来了。她自己随意穿上较为简单的窄袖襦裙,洗漱完后就奔正厅而去了。这襦裙对她来说都不适应,以前为了方便行动,都是穿胡服裤装的,她想着下回得买一些箭袖胡服了。正厅里,顾栖儒与顾行之都已经背部笔挺地坐于位上了,一白服一花衣,虽五官有些肖似,但一看上去明显就是两个段位。啧,这顾行之,坐他爹旁边更显得花花绿绿,看起来越发轻浮肤浅了。顾栖儒已经取冠换玉簪来束发,眉目如画,一身银纹白衣衬得人如玉如仙,又如朗朗明月,眼睫一阖一掀,属于高位者的气势就凛然而出了。而一旁的顾行之虽然是个唇红齿白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但是压不住大红大绿的大团猛禽刺绣,看起来就非常的辣眼睛。桑晚非莫名有种委屈了顾栖儒的感觉,就顾行之这诡异审美,整天眼睛得受这花衣裳多少的荼毒啊。铺着朱红锦布的紫檀方桌上,已经摆着粥菜碗筷盘碟及各种糕点了,这些糕点甜咸皆备,但都是小块且精心摆盘的。桑晚非知道,这是为了优雅进食,就像大馒头大饼是永远不会出现在这桌上的。但不妨碍她看着就头疼,这顾栖儒怎么还是这么麻烦,这么小的糕点,她完全可以一口三个。吃饭跟个表演秀似的,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吵架桑晚非随便找了个就近的位坐下。顾行之被惊得瞪大了眼睛,瞥了上座的白衣男子一眼,连忙指了指顾栖儒左手边的位对她小声说道:“娘,你的位置在那边。”一共就四个面,坐三个人……以前没这么多要求啊,这么如今这么严苛了。她抬头看了眼对面,见顾栖儒这厮又是一幅神色冷淡不言不语的模样,迟疑地点了点头。行吧,不触霉头,换就换呗。她呼了口气,起身换到了他的左手边,坐下。刚落凳,又听到顾行之犹犹豫豫地提醒她:“娘,你还没净手。”“我来之前洗过手了。”“路上可能会沾了灰尘,饭前还是要净手的。”她看到对面顾行之抿抿唇,对着她一板一眼科普着规矩,再看到顾栖儒不发一言,明显带着纵容之意的样子。行,不就是爱干净吗,她再洗一遍就是了。桑晚非再次从黑木凳上起身,转到站在自己后面端着雕鱼纹盆的下人面前,默默在水里拂了几下。然后另一个在一旁端托盘的下人楞是受莫总管的意,把托盘怼到了她的鼻下。……她本来想偷个懒不用澡豆的,这回都怼到眼前了,无奈只能拿细长的小瓷勺从小圆滚滚的兰花瓷罐挖出一勺白腻的粉,耐下性子用着比自己还贵的香皂。搓完手后,又一名下人以孔雀头样式的长口容器向她手上倾注清水,进行盥洗。终于到最后一步了,待看到摆得整齐的三条不同颜色的清淡帕子后,愣了愣。顾家几时这般繁琐浪费了,这顾栖儒不像是这般铺张的人吧……她拿起一块纯白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放回去后并没有再用第二块。“一块就够了。”莫总管疯狂朝她点了点头,“夫人,要的要的。”要你个头!“不要了。”她坚持,没理顾行之跟莫总管的抽搐式示意。莫总管无声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让一干下人都下去了。捣鼓了这么久,桑晚非早已感到肚子饿了。她一屁股坐下,拿起勺子就要喝口粥垫垫。“娘!”还没盛起来,就被对面突然一声喊给惊得松了手,勺子带着粥一起落回了碗里。她深呼了口气,“你又喊什么?”差点把她吓得心跳到嗓子眼。他小声提醒道:“要爹先动筷我们才能动的。”放屁!以前根本没这么多规矩!哪里需要定专门座位的,哪里需要洗过手还逼她洗一遍的,还非得用香皂,还非得用三块帕子,现在还得有先后规矩!她是知道这个时代的达官贵族确实有这些风尚规矩,但在顾府,顾栖儒根本没以这些要求过她!若是长辈,她完全没有异议。但夫妻之间,搞这些等级问题,她真的不喜欢。果然,还是三观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