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水汽间,我与肖婕妤、沈昭仪三人赤诚相对,一松连日来疲惫的筋骨。“肖明鸢,你是不是瞎?这平地起高楼的如雪丰ru,你看不见吗?还有这不堪一握的细腰——夏绥绥你把孩子怀屁股里了吗?”沈昭仪说着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肖婕妤皱眉:“沈乔,现下我们是在宫外,我忍你污言秽语一时。进了宫你还这样说话,我就要请礼部女官好生管教了。”沈昭仪嗤笑一声:“你怕不是也出宫久了,都忘了咱俩位分谁高谁低?”又死乞白赖地往肖婕妤身上摸去,“别较真了,松泛松泛,让姐姐我给你好生揉揉,哎呀呀这前胸后背铬手的很!哎呀呀呀别打我!”泡完温泉,这几日未能吃好睡饱的乏力泛了上来,整颗头都晕晕乎乎。沈昭仪她们要喝酒,本想拉我作陪,见我这鬼打墙的模样,便作罢放我回屋。与她们告别后,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羽幸生被夏常尊请去喝酒,我若回卧房,倒能偷得几刻独处的安宁。但又隐隐觉得,自己并不想回去孤灯只影。现在我与他的关系算是趋于缓和明朗,我不用像起初时那样,把脑袋拴裤腰般的如履薄冰。虽然我仍不清楚他怎会一夜之间对我态度大转,但既然我对他无意,便不会如小女子般计较情郎为什么爱上自己。“羽氏江山气数将尽,你必须辅佐天命,以你腹中之子,断羽氏帝王之运。”以他现在对我的宠爱,这孩子定会有呱呱坠地的一日。届时我使命已达,自有我的潇洒去处,何必与他这败寇消磨。章三十四一缕清风卷起,将淡淡桂花香携入鼻息,令我忽生了些许悲秋之情。真是来这人间久了,沾了凡夫俗子的矫情做作。我紧了紧衣襟,看见小径通处夜灯下,有一整片的桂花树,不由地迈动脚步走了过去。桂花醇香,嗅觉难免贪恋。深呼吸几下,满心满腔都充盈着甘甜芬芳,令人浑身舒畅。忍不住摘下一枝,放在鼻前细嗅,鹅黄小珠簇成般的模样分外可爱。“要是能来一杯苏照酿就好了。”我不禁叹道。“姝妃好兴致。”背后冷不丁传来人声,吓了我一跳。一回头,看见白墙圆窗后,坐着夏守鹤。他坐在房内的软塌上,半倚着窗栏,大约也是在欣赏院中夜色花影。夜凉如水,他身披一件貂绒薄毯,仍是素白,衬得面色如雪,月宫嫦娥一般。“姝妃,”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姝,妙字也。”我冷嘲道:“你莫不是也读了什么‘夫何姝妖之媛女’一类没来由的诗句吧。”“世人摘字取名,总要有个来处。而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字好而已。”我往他房内看了眼,昏暗烛灯下,无甚摆设,与他那簪花楼的房间无二,一股修道中人的清气:“我听说爹爹在设宴招待圣上,你也不去陪着坐坐。”夏守鹤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他的屋内,“难得回来,只想在这儿坐着,毕竟这是我最怀念的地方。”末了他又补上一句:“绥绥你应该知道的。”我:!!!才不想知道你和夏绥绥在此地行了何等秽乱纲常之事!“……有点冷,在你这儿也怕是讨不到酒喝,我、我先回屋里去了。”此地不宜久留,我说罢拔腿便逃,一溜烟地滚回了自己卧房。羽幸生还未回来,应该正忙着和夏常尊推杯换盏,维持君臣表面的和平。我将摘下的桂花插入窗边玉色琉璃瓶中,又叫来丫鬟掌灯,准备早点歇息了。结果躺下一阖眼,脑海里蹦出个可怕的念头。夏绥绥不会根本没遇见什么贼人,而是被夏守鹤这个禽兽搞大的肚子吧?这念头一出来,我哪里还能睡得着。赶紧叫丫鬟进来:“奶奶不想我吗?我去给奶奶请安。”丫鬟面露难色:“这……老夫人已经歇息了,娘子若要请安,等明日吧。”她这一推说,我更加笃定夏绥绥遇贼人一事有蹊跷了。心爱的孙女嫁入皇宫难得相见,做祖母的都不趁着这机会赶紧与孙女多多相聚,说说体己话,可见这夏太君根本不喜欢夏绥绥!若她喜爱这个庶出孙女,夏绥绥入宫前也不至于被大夫人欺负成缩头鹌鹑了。既然夏太君不喜欢夏绥绥,就不太可能写信说想念孙女,要她回旧江海城探望。夏守鹤支开阮儿,带夏绥绥回了旧江海城,又在归途借故离开,致使夏绥绥遭遇贼人——这其中实在是疑点重重。难道是这对兄妹搞得珠胎暗结,为了掩人耳目而设计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