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苏使臣。”
“殿下。”项大朝谢檀望一眼,引弦欲发,“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见不见的。等属下一箭射死他,再送他与地下的兄弟们见面!”
季殊羽伸手安抚住了项大,目光警觉盯着苏伦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苏伦吉见状,也跟季殊羽友好点头,打了声招呼。
“长话短说,我今日来是想送二位一份礼物,不过。”他眼神一扫谢檀与季殊羽,“二位在收礼物之前,得先听我一个故事。”
“什么狗屁故事,我呸!”项大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脸上满是不屑。“我看他就是想拖延时间,殿下,季将军,咱们可别上他的当啊,后面说不定有什么阴招等着呢。他们这些人,人长的丑就算了,心肠还坏。”
“我看,季将军还是先管好你的下属。”苏伦吉脸顿时沉下来,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这故事说不定与你弟弟有关呢,当然了。”他顿了顿。
“也有可能与殿下有关。”
季殊羽闻言,瞳孔骤缩,他目光飞快地扫向谢檀,两人眼神在空气中短暂交汇,默契地交换了一个讯息。随后他又示意项大把弓箭放下,静等苏伦吉下文。
那苏伦吉见了,冷哼一声,才缓慢开口。
“故事得从十三年前说起,那年我跟可汗,不对,那时候还不是可汗,得叫蓝奴。在草原上捡了个孩子,见这孩子长得像个汉人,就顺手做个好事把他带回去了。”
“带回去之后才发现,这孩子太过桀骜不驯,于是就让其他年长的孩子教教他,可他太难教,我们也只好用些极端手段。打在儿身,痛在父心啊。渐渐的他也就不反抗了,反而还很乖。一群孩子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都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是那种愿意为对方而死的交情。”
“我把他们都当做亲生儿子培养,可俗话说,儿大不由娘,一群人里面总有那么几个坏种,整日煽动着要跑出去,没办法,我只好给他们喂了一点让他们听话的东西。”
“长公主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谢檀听他这话,心里猜测逐渐有了影,心口处像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面色比漫天飘舞的雪粒还冷白三分。
季殊羽也好不到哪里去,神情严峻,浓眉压眼,整个人焦虑的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眼睛狠咬着苏伦吉这只猎物。
“没关系,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命也不长了。”苏伦吉见他们不回答,无所谓一笑,“等发作起来,你们就知道了。不过,今日重点不在这,我们还是继续刚才那个故事。”
“喂了东西后,果然听话多了,就是让他们当狗,当乞丐都愿意,真应该早点喂啊。”
苏伦吉沉浸在回忆里,感叹的摇摇头。
“可惜了,坏种就是坏种,我们好吃好喝的把他们养大,他们却不懂得感恩,还要杀我们,甚至手足相残。五十多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三个。你说,他们是不是畜生?”
“是畜生就该死,所以我特意绘制了畜生的画像。”苏伦吉拍了拍身侧的背囊,“想请殿下和季将军帮认认,是不是熟悉的人,是的话,能不能把他们交出来,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养父,为不肖子孙积福了。”
他说完便立即把背囊抛向谢檀,被季殊羽眼疾手快,抢先接住。尽管打开之前已做了十足的准备,但骤然看见背囊中弟弟的画像,季殊羽心脏还是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他手抖的连画布的边缘都抓不稳。
这甚至不是小时候的季殊合,而是长大后扬着笑脸,一脸天真的季殊合。
何其残忍。
季殊羽抹了把脸,指腹从季殊合弯着的眉眼缓缓划过,带出一道清晰的水痕。随后,他把背囊扔了,郑重其事取出里面的画交给谢檀。
单手搭箭,弓如满月。猛虎出谷,直指苏伦吉。
谢檀接过画像的那一瞬,心口压抑已久的巨石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碾了下去。那滚落的巨石在她心脏深处碰撞,细小的石屑四散而开,仿佛锋利的刀刃,生生划破她的五脏六腑。
剧烈的疼痛让她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几乎瘫软,脊背不由自主地弯曲,直直往马鬃毛上坠。
她无法相信画面上眉眼弯弯的季殊合,会是当年的乞儿。
也无法相信,两月前还要跟她两不相欠的季殊合,如今真的要跟她两不相欠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牵绊已经这么深。
马鞍上滴落几滴水。
下雪了。
季殊羽已蓄势待发,就等谢檀一声令下。
苏伦吉见数不清的箭矢齐齐对准自己,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惶恐,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瓷瓶,大喊。
“长公主,看这边,这是解药!你要现在杀了我,你心爱之人就彻底没救了,他的尸体会逐渐腐烂,化为一滩脓水,烂肉。他对你如此好,夜夜都为你杀人,你真能忍心吗!”
他的声音带着嘶哑的颤抖,话毕,他猛地将手中的东西朝谢檀掷去。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红得刺眼。
谢檀的眼神一凛,双目死死锁定那飞来的瓷瓶,起身去接。然而,就在这一剎那,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刺破空气的锐响,一只羽箭从苏伦吉的背后骤然飞出,疾如流星,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谢檀只来得及瞥见那道寒芒,身体一僵,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箭矢巨大的冲力让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