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记得他的眼睛,还有他背上的伤痕,像是暗夜里的光芒,也像是寂寂海洋中心的岛屿,或许它不存在,或许它只是虚幻,但当它出现便能指引方向,它在谢翾意识即将沉沦的时候形成一道坚定的锚,将她拖了回来,在混沌的空间里留下的只是某种存在观测到的影像,谢翾见过他,他或许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谢翾不知道自己要找到他的目的是什么,她依稀记得在冥界的某个夜晚,她也是这样抱着他,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脊背,却碰到了一片无瑕的光裸。
他不是凤洵,那他究竟是何模样。
谢翾强大的神识开始逐渐占领这团混沌空间,她靠在凤洵怀里,那团留下的黑泥竟然在慢慢缩小,缩小到几乎看不到的地步,但谢翾不知道,她只是拢紧双臂,抱着怀里能碰到的东西。
她就这么以越来越重的力道抱着凤洵,仿佛在抓着什么绝世珍宝,她的神识拨开所有她看不懂的迷雾与干扰,终于——终于来到了她曾经远远看到过的,海洋中心的岛屿,遍布黑云的云端之上,一人抱剑而立,这个人的神识一定十分强大,因为他所经历的悲剧竟然没有被那个系统压缩,反而保持了完整,说明他一定有着最坚韧的灵魂。
同样的道道雷鞭落下,这段被系统观测记录的影像不断上演悲剧发生的那一刻,她看到他脊背上伤口展开,黑云之下是看不清的世界,像是山河,又像是众生。
“这是此界规则,一旦打破,山河倾覆,众生涂炭,你——可知罪?”暗夜里,他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抵着手中剑,没有让自己倒在雷劫之下。
谢翾仔细看着他的手中剑,与凤洵的那把竹剑并不一样,它明光熠熠,一看就是一把尊贵之人的配剑,她的灵识朝前飞去,那审判之语已经响过好几遍,吵得她思绪混乱。
终于,谢翾绕到了那人的面前,自虚空之上低眸看着他的面容,他有一张世上最完美的脸,半睁的眼眸里似藏着海洋与星河,这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他耳后垂落的发丝将他下半张脸的轮廓挡住了,谢翾想要靠近,拨开他的发丝好好地去看他的脸,却在靠近他的那一瞬间,眼见着他的身躯慢慢溶解,这团黑泥制造的混沌已经被谢翾完全吸收,她所处的思维空间也在坍塌。
谢翾猛然间醒了过来,她额上汗水不断滴落,一睁眼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安静熨帖,平静如海洋,似乎能抚慰世上所有的灵魂。
她这才发觉自己怀里的黑泥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现在死死抱着的是眼前的“景寻。”
还未回过神来的谢翾恍惚间睁大双眼,与凤洵对视着,她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悲哀的情绪,在亿万悲剧中她找到了自己能读懂的那一个,却因那一幕而感到世道不公。
杀,更要杀了这个皇族,斩断皇脉,把谢如扇和她的系统一起杀了,他们罪有应得!她从厉温那里学习审判之力不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
谢翾死死盯着凤洵,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情绪是厌恶与仇恨,连带着她也讨厌起了眼前的这位皇族中人,她侧过脸去,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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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对他说:“松开。”
凤洵抬手抚上她的面颊,问:“怎么了。”
他第一次在谢翾的眼中看清楚她带有情感的情绪,却只看到她眼底的一丝厌恶,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又参悟什么了?又发现了什么秘密?
谢翾将他的手拂开,没去看凤洵温和的眼,她只要看他的眼睛,那点对皇族的仇恨便落不到他的身上。
谢翾摇头,她愣神间发现自己的神识力量竟然增长了一大截,差不多能将自己原来魂茧境的内府填满了,那团黑泥是精神能量被压缩到极致所以产生了实体,方才她为了去重现自己当年接受惩罚时看到的场景,竟然阴错阳差将这团精神能量给吸收了。
她将桌上许谨的日记递给凤洵,呈给朝廷的公文远远没有这本日记来得真实,每一字每一句都令人毛骨悚然。
“皇族是这样的。”谢翾看着凤洵的肩头说,“等你变成太子殿下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凤洵望着根本没有看他的谢翾笑:“不会。”
谢翾似乎是想起自己方才态度不对,于是踮起脚轻轻吻了他一下以示安慰,她并不是很想吻他,却还是勉强这么做了。
冰冷的吻落在凤洵并没有出现酒窝的面颊上,他还是看着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早就知道她应该讨厌他的了。
回到房中,谢翾唤来小池给自己沐浴,小池看着黑夜里她身上沾着的血惊讶地张大嘴巴。
到了这地步,谢翾都懒得伪装了,她一把抓住小池的手腕,指腹抵在她手腕的蛇形印记上,面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你回京之后又要去宫里说这些事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为妙。”
“公主……我……”小池凄然唤道。
谢翾冷笑:“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不是吗?”
“以后别做就行,不然我就杀了你。”她转身走进房里。
小池吓得马上就要跪下去,谢翾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冷冷声音再次传来:“别跪,我犯恶心。”
凤洵缓了片刻才跟上谢翾的步伐,他过来的时候小池还呆立在原地,与谢翾不同,他身上几乎没有沾什么血。
“景王爷,公主怎么了?”小池见了温和的凤洵仿佛见了救兵,慌忙问道。
“你打水上来,我给她收拾便是。”凤洵安慰了一下小池。
片刻之后,屋里白雾似的热气氤氲,谢翾在屏风后脱下衣裳,染血的衣裙被搭在桁架上,她泡进热水里,呆呆看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
凤洵本该在外侧等着,但夜里传来脚步声,他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小池呢?”谢翾背着身问他。
“被你吓走了。”凤洵撩起她身后沾湿的长发,随手将热水轻轻泼洒在她的肩头,这浴桶里的水清澈,水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