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恰逢休沐,史鼐才得空见贾琏。贾琏入了侯府厅堂中,规规矩矩地给史鼐请了安。史鼐比贾赦年轻一些,故而贾琏也称其为叔叔,虽分别两地,不像忠靖侯那般时常有往来,但四大家族息息相连,贾琏也没有那么生分,只当来走亲戚。史鼐问:“你何时来的金陵?”贾琏答:“五日前到的。”“来了也不吱个声,可是我这府里有荆棘?”史鼐严肃地冷问一声,颇有些贾政的范儿。“叔叔错怪侄儿了。”贾琏赶紧赔罪,“因这次来得仓促,先送人回姑苏再回的金陵,结果路上不慎染恙,原想等过几日好些了再来看望叔叔的。”史鼐瞧着贾琏精神确实有些不适,这才说道:“原是如此,可有吃药看大夫?”“不过是因为南边暖和些,一下子把厚衣裳脱了,受了点风寒,不打紧。”两人坐着喝了些茶,贾琏说了说府里近况,又问:“湘云妹妹可安好?老太太时常惦记着她。”史鼐将茶杯一放,说道:“我今儿找你过来,正是想商讨云儿的事。”“……湘云妹妹怎么了?”“和云儿订亲的那家小子没福,前儿不久生了场大病,竟就此去了。”史鼐叹了一声,说道,“原本今年就打算出阁的。”贾琏大惊:“怎的没听说这事。”“就前些天的事,一时还未商议好,也不便递这个消息。”“这几日,我与你婶婶商量,总觉得既然老太太疼惜她,让她在园子住了那么些日子,还是得找个京里的人家好些。”贾琏听后,说道:“湘云性情开朗,又知书达礼,叔叔婶婶为她考虑周全,心中可有看好的人选了?”史鼐点着头道:“我迁到外任时,与驻边的卫家将军兴趣颇投,他家有个孩子,据说也未订亲。可惜当时云儿说的这个还在,我便没那念头。”贾琏惊呼:“卫家?可是叫卫若兰?”“正是他,我虽未见过卫公子,但料想不差。”“那确实一表人才,他与湘云妹妹若能成,不失为一段良缘。”贾琏欣喜说道。贾琏心说怎么会把他叫来侯府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既然有这个意思,贾家与卫家又是世交,说成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当即便拍着胸脯:“这喜事儿一说准能成。”史鼐这才放宽了心,交代贾琏回京时,把湘云也带去住些日子,顺便把婚事敲定,又叮嘱道:“去年甄家被抄没,着实吓得人提心吊胆,你们也仔细些。”贾琏这才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史家也离抄家也不远了。当即脸上变了色,想说一些话,却见史鼐脸上已有忧虑之色,而自己家又何尝不是风雨飘摇,说再多亦无用,互相感慨了几句,这才告辞回到贾家老宅中。已至播种季节,再过些时日就是清明,贾琏想尽快把置办田地之事落实好。老陈回老宅见贾琏,说:“琏二爷,这些天我打听了一下,愿意卖地的村民也不少,只是开价比市价高上一些。且所卖之地,皆不是良田,远离水渠,旱地为多。若想买下离水近些的田地,则要价颇高。”贾琏问:“有多高?”“一亩不下这个数。”老陈伸出了两根指头。“二十两?”眼下田地卖价连年看涨,二十两一亩倒也不稀奇。2贾琏在心中盘算着,族中人口众多,若这一世果然又重蹈上一世覆辙,抄家之后,子孙后代携妇将雏来此种田读书,少说也有上百人,田地若贫瘠,种无所出,也没什么用,根本养不活那么多口人。因此少说也要买上百亩田地,加上还要置办若干房舍,或者兴建一所全新的家塾,一千五百两银子,远远不够。贾琏有些吃力,但依旧要壮壮士气,说道:“钱财不是问题,只是不能由着他们,若谁狮子大开口,坏了规矩,宁可不要他们的。”“我也是这个道理。”贾琏再度来到凤凰村。这个村本就不富,拉拉杂杂不足百户,混姓而居,连个像样的宗祠也没有,这些田地,大多是开荒得来的。平日里无人问津的穷山村,见贾家突然要买地,个个都摩拳擦掌,坐地起价。老陈说道:“这个村是没有族长一说的,若要办事,同保长商量更稳妥。”贾琏问:“纵使没有族长,那村长可有?”“村长叫周柱儿,也是个保长,所以不如叫齐保长们来说话比较便利。”保长一共八位,分属不同姓氏,与老陈最相熟的一位保长,是个同样姓陈,叫陈发的年过半百之人。贾琏命人买了好酒好肉,请了几位保长来陈发家里聚餐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