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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晨起,柳迎服侍闻适穿衣,看见他绞起的眉头,伸手轻轻抚上去,问:“夫君近日为何忧思。”
闻适叹口气,说:“轻轻自来了京师,常常去找太子殿下。”
柳迎颔首,这件事她知道的。
又听见闻适开口说:“轻轻……她自小是崔君与太子殿下一同养大的,她去找殿下,我无权置喙什么,只是轻轻毕竟长大了,只怕他们之间……”
多了些除养恩之外的牵连。
闻适的话没有说全,但柳迎还是听懂了。
闻适穿好衣裳,一壁思忖江醒和闻青轻,一壁扶着柳迎坐下,下意识拿起一只眉黛为她描眉,柳迎的目光落在镜中,想起另一桩事,笑说:“我正有一事想要告知你,夫君记不记得前些时候宫宴,墉承王府那位小裴将军也出席了
,宴后我问轻轻,文梁两家几位郎君她一个都记不住,只说那位裴将军很好看。”
闻适心头微动,又听柳迎说:“那日宫宴上,这位小裴将军和轻轻见过的,还送了她一路。他有一位妹妹,来京这么多天,一直简居后院,什么人都没见,唯独昨日下午来了一张请帖,请轻轻去西郊赏花,时间仓促,我尚未拿给她看。”
闻适心领神会,只说:“让她去吧。”
柳迎说出顾虑:“凉州千里之远……”
闻适说:“这个不碍事,青要山去京师又何止千里。”
他话已至此,柳迎也不再多想,送闻适去上朝,便去了一趟闻青轻居住的小院,将请帖给她,对闻青轻说:“春天到了,多出去走走,能交个朋友也好。”
闻青轻应下。
仰赖卫尉卿侄女的这个名头,闻青轻自从来了京师,请她赴宴的请帖从来没有缺过,闻青轻一开始觉得新鲜,挑了几个去,但去多了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一直待在府里,现下坐在书房里,拆开柳迎送来的请帖,上下翻了翻。
——典军将军府,裴鸢敬上。
“裴将军没有回凉州吗。”闻青轻有些好奇,透过窗子望院子里的幸安。
幸安只说:“陛下令他多留一些日子,姑娘可以去,来日倘若裴将军真回了凉州,他妹妹也是不回的。”
闻青轻问:“为什么。”
幸安言语模糊,说:“听说陛下想让裴小娘子与宫中结亲。”
闻青轻睁大眼睛,有些错愕:“和谁。”
没等幸安回答,她巴巴追问:“和殿下吗。”
幸安想了想,并不确定,迟疑着点了点头,说:“有可能。”
“……”
幸安说完,就见穿得厚厚的雪团子软趴趴倒在小案上,像被放气了一样迅速瘪下去,整个人伏在案上,丧丧问:“殿下一定要娶妻吗。”他就不能不做陛下的儿子,只做她的师兄吗。
令霜听着想笑,在一侧答:“姑娘也要嫁人呀。”
“我不会的。”闻青轻小声反驳。
令霜说:“孩子话。”
闻青轻没再说话了。
——
早春清寒,闻青轻和令霜一起坐在马车里,她对这个裴鸢有些在意,因而格外期待见到她。
裴小娘子约她去西郊看花,马车一路出了城门,行至郊野,到目的地时,闻青轻刚下马车,春风微凉,雨丝如细线般落在幂篱上。
闻青轻微微抬手,晶莹的雨露挂在手指上,凉凉的。她喜欢这样的气候,顿觉舒展畅怀。
闻青轻一偏头,却见一绯衣少女撑伞立于山亭外,眉弯如月,双瞳剪水,脸色苍白,唇上一点红,少女望见马车,抬眼含笑望来,容色瑰丽,竟如山鬼一般。
“裴小娘子。”闻青轻道。
裴鸢上前来,亲近喊道:“闻姐姐叫我阿鸢就好。”
闻青轻喊:“阿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