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凉凉淡淡的眸光笼罩在他身上,听到这句话,才慢慢移开。长顺那口气却还是没敢吐出来。静默片刻,他才听到少年帝王低低的声音:“拿个锦盒来。”锦盒拿来了,宁倦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腕上的五色绳,珍惜地放入。长顺吐出口气:“陛下,是放到老地方吗?”宁倦的目光回到桌上的密信上,头也不抬地“嗯”了声。潜入卫府暂无进度,卫樵的情况便也无从探知。不过在探得卫府的消息前,小雨连绵了几日。陈小刀嘟嘟囔囔地抱怨:“今年的天气也忒怪了,老是下雨。”陆清则皱眉看了眼外头稍歇的潇潇小雨。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点不安宁。仿佛是应验了他心中所忧,下午些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了人,请陆清则进宫议事。陆清则每隔几日会进宫讲学,如果是宁倦想他了,就会自己偷溜出来,要么就让长顺来请他,鲜少会派人来请他进宫议事。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内阁又吵起来了。陆清则没有实职,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帝师,还是大齐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之前几次内阁吵得不可开交时,也让他去围观进言了。陆清则没怎么耽搁,换上朝服,便上了马车。抵达文渊阁,陆清则才发现,除了几位大学士外,工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也在,貌似已经吵过几轮了,大家暂时偃旗息鼓,卫鹤荣面上喜怒难辨,宁倦则拿着本折子在看。四下安安静静的。陆清则就在这样有点诡异的气氛里走进来,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陛下。”见到陆清则,宁倦收起了眼底些微的不耐,带了点笑:“太傅快起,来坐朕身边。”陆清则戴着面具,坦然自若地顶着众人的视线,坐在了宁倦的右手边,看了眼宁倦。宁倦适时开口:“几位,可有决断了?”话音一落,方才还静默的大殿顿时又吵嚷起来。第一个开口的,就是暴脾气的范兴言岳父冯阁老:“都什么时候了,南方水患,急需赈灾拨款,兴修水利,人命关天,十万火急!”之前催婚宁倦的许阁老不阴不阳的:“江右水患一事真假尚不知,江右巡抚与布政使都尚未递折子,冯阁老究竟在急什么,莫不是想着让范大人去赈灾领功?”工部尚书躬身道:“臣以为许阁老说得对,南方每年兴修水利,耗资甚广,如今也非水患多发时段,但皇陵却已有十数年未修缮过,此次大雨临盆,皇陵墙破,乃是祖宗的告诫啊!”另一位大学士也开了口,拱手道:“祖宗气运皆在皇陵,陛下,比起虚实未定的水患,还是修缮皇陵更重要。”陆清则听了这么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南方传来水患消息,但真假不知,恰巧皇陵也被雨水洗礼了一番,倒了面墙,这群人便为是先修缮皇陵还是拨款去江右吵了起来。陆清则悄然扫了眼卫鹤荣。卫鹤荣老神在在的,听着下面几个人吵,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任何笑意:“不知陆太傅有何高见?”陆清则拧眉:“赣江一带的确易出水患。”他记得原文里,大齐的确经常出现水患。农田被淹,瘟疫扩散,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司空见惯,这也是民众起军叛乱的原因之一。那时原著里的宁倦尚未掌权,却背了黑锅,等他大权得握,以强硬手段强修水利,却已晚了,饱受苦难的百姓被征调去修河道,怨声载道,半路就反了。崇安帝在位时,狂热地修了许多道观行宫,国库本来就空虚,左支右绌,户部尚书脸色不太好看,冷哼道:“南方年年报水患,求朝廷拨赈灾款修水利,这几年拨了百万白银下去,如今不过几日小雨,若是真出了水患,那倒要好好查查,往年的真金白银都填去了哪里!”然后又是一轮扯头花。陆清则听得揉了揉太阳穴:“可有从江右传来的消息?”“自然有,”卫鹤荣气定神闲地道,“江右巡抚昨日才发来折子,言境内一切皆安,水患之说,多半是流言罢了,见怪不怪罢了。”陆清则略微一顿,意识到现在的情况。除非弄清楚江右的情况,否则最后能做决断的人,依旧只有卫鹤荣。但要是让卫鹤荣知道,宁倦有人手能拨去江右一探虚实,卫鹤荣就不会对他们这么和颜悦色了。今日议事的大臣里,多半都是卫党,仅冯阁老几个人的声音,大不过那么多人,其余人揣摩着卫鹤荣的意思,不依不饶:“陛下,皇陵事关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