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澹看他一眼:“你想好。此事不急,朕还需与老祖宗商议,待过些日子你决定了,再与朕说。”“是。谢皇上。”云珞甫出生时,云澹抱过几回。那时云澹自己也不大,不懂爱恨,只觉得这娃娃好玩,肉手捏着他手指,小嘴吧唧两声,乖乖让云澹抱着。倘若没有他生母,兴许两人会做很好的兄弟。但云澹又不恨云珞,他懂什么?那么小就被送到这荒无人烟之处,一住十八载,期间担忧云澹忌惮,连京城都鲜少去。伸出手拍拍他肩膀:“今晚能一起用膳,朕很开心。一家人总该一起赏一回月,不然此生到头猛的一想,这一世竟是踽踽独行白活一回。”云珞深吸一口气,泪水猛的盈满眼眶,用手掌抹了。荀肆从小厨拿了一个鸡腿出来,看到这一幕,躲到柱子后以免他兄弟二人尴尬。忘记自己的胖身子那柱子是遮不住的,云澹睥睨一眼:“比那柱子还粗上几分,顾得了头顾不得屁股。”荀肆听到他又训人,嘿嘿一笑打柱子后出来:“您说的对您说的对。”“吃什么呢?”“鸡腿。”“好吃吗?”“好吃。”云澹头凑过去咬了一口:“嗯,尚可。”荀肆愣在那儿,这人怎么还抢人东西吃,还当着旁人面?速速几口吞了那鸡腿,才不给你留!“看见没?你皇嫂护食。”云澹丢下这一句,拉着荀肆袖口走了。留云珞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待用了饭,舒月提议留下赏月,明日再上山。于是文华帝命人在院中摆了桌,几人移步院中。这会儿月亮慢吞吞爬上来,在一缕云后,时而露出,时而躲起,逗人玩呢!文华帝突然问荀肆:“荀肆,这月亮如何?”“嘿!今儿这月亮可顽皮,被天狗追的紧,一会儿藏起来一会儿跑出来。”荀肆一听老祖宗点名了,忙将此情此景说给他听,担忧他难过,加了一句:“不比从前的好看。”难得她懂事,云澹偏头看她,她正仰头望月,眼中闪烁流光,心中那根弦又颤了颤。云珞亦看了她一眼,只敢看一眼。文华帝猛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赏过的那场月。今时月还是当时月,而当时与自己一同赏月的人,早已化作青烟一缕,消散在世间。院门开了,众人望去,马车上下来一个青衫道姑,缓缓走进院中。景柯舒月忙起身,欲开口说话却被道姑摆手拦下,她缓步到文华帝身边坐下。二人没说一句话。云澹在桌下捏住荀肆的手,轻声说道:“出去走走罢?”“啊?”荀肆看那道姑奶奶生的好,还想多看几眼,有些不情愿,被云澹拉了出去。景柯舒月云珞也借故退下了,独留二人于院中。“这些年可好?”太皇太后问文华帝,当年她负气出宫进了庵,曾盼着他来寻她,他却生生将她忘了。“尚可。你呢?”“尚可。”想来二人已相识一个甲子年,许多陈年的恨都散了,许多话也不必说了。太皇太后前晚做了一场梦,梦到文华帝身着锦绣华服来掀她盖头,说的却是:“此生一别,再会无期。保重。”她多少年未梦过他,亦未哭过,却在那场梦中落了泪。醒来之后便想着来见他,哪怕这一路山路颠的人快要散架,又吐了几回。“来这舍东舍西水生(十二)云澹心中掀起一……傍晚还冒着烟火的小院,到了三更已裹上素白。一个小小灵堂,几个守灵人。老祖宗人走的突然,却在前些日子悄悄安排了后事,显然早有预感。提前留了话:不操办,早早落葬,不昭告天下。云澹心生空落。儿时老祖宗要他伴驾,时常要他如旁的孩童一样去玩泥巴,掏鸟窝,还要逗他哭,老祖宗嫌他少年老成。老祖宗要失望了,即便到了今日,他也不会如旁人那样哭出声来。一个人出了灵堂回到午后歇息的屋内,灭了灯坐着。不知光阴过了几许。门吱吱呀呀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看到他坐在月光之中,长舒一口气,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一只肉手探过来,先触到衣袖,而后向下握住他的手。